这年除夕飘雪,天地间一片银装。天空上浅灰色的云,向人间洒着雪花,纷纷扬扬。
“今年的风不冷。”崎文裹着毯子,靠在森莉怀里,坐在阳台,轻叹一声。
“不冷也不能久坐啊。”森莉的嗓子有些松哑。
崎文嗔怪到:“都这岁数了,还要管我。”
“我要管你一辈子。”
“哎,这一辈子好长的。”
“长点儿好啊。”森莉抱得紧了,拱起眉眼,冲崎文淡淡地笑。
有一阵寒风拂来,带了几片雪吹落到毛毯上,瞬间化水消失。
崎文的面容不再似二十出头那时的明媚灵动,变地娴淑温婉,又二十多年的光阴带走了许多,却没能抹灭望向森莉时眼底的波光。
“他们答应来了吗?”崎文又问道。
森莉点头:“来,都来。”
崎文往身边的火炉添了块新炭,压碎了叠在下面火红的旧炭。火光映上两人的脸色,眼睫眨动间,似拂动了人间所有的温情。
“那我们去包饺子吧,晚上吃。”崎文动了动,明明嘴上说着要去收拾饭菜,身体却诚实地往森莉怀里埋。
森莉也不说破,反而将毯子裹得更紧了:“这么多人的饺子,我们两个人的手能包得过来吗?等他们一起吧。”
崎文嘴角勾起:“行~你说了算。”
此时,一个小女孩用小肉手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的粉肉随着小身体的晃动一颤一颤的,光着脚丫从卧室里出来,爬上客厅的沙发,又打了个哈欠。
“妈妈…今晚吃什么好吃的啊。”崎茉软绵绵的声音召唤着崎文。
崎文直身,走到客厅抱起小崎茉,捏着她睡得粉扑扑的脸蛋,柔声说道:“茉茉你怎么光脚出来了?今晚吃饺子。”
“我的舅舅姨姨们会来嘛?”她丝毫不在意有没有穿袜子,甚至晃起小脚。她抬起水灵灵的葡萄眼,满是期待。
森莉从阳台出来:“你想让他们来吗?”
崎茉忽然把两腿盘起,光溜溜的脚丫也藏在腿下,嘿嘿地笑。
“茉茉早就想他们了~”
森莉俯身抱起崎茉,佯做怒声:“不穿袜子可就见不到他们喽。”
“唔…干妈~茉茉穿~您不要生气嘛~”
崎茉完全继承了崎文撒娇耍赖的那一套本事,搂着森莉的脖子,贴在她脸侧,摇着头来回蹭。
森莉忍俊不禁,还是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在她的肉嘟嘟的脸上叭了一口。
“崎茉,合着你就不怕你亲妈我呗?”崎文叉腰。
“她才八岁。”森莉刮了下她小小的鼻尖,“还不知道什么是怕。”
————经理办公室————
整个楼层都灭了灯,只有办公室还有亮光,在灰白的天气里格外的显眼。
高崇名揉开眉心的疙瘩,从一堆报表里抬起眼,看向窗外的雪景。
窗户上是员工给他贴的福字窗花,那艳红色在白皑皑的背景下愈显动人。
当然也在时刻提醒他,该过年了。
“高总,怎么还在工作呐?”南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高崇名身边,正看着桌上散落的纸张,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高崇名整理着文件说到:“不然积攒到明年?”
南逸按摩着他的肩膀:“辛苦高总啦!”又伏在他耳边,轻声撒娇:“好哥哥~今年去不去森莉姐那里啊?我都想崎文姐姐家的小茉茉了~”
“每次去你都和小娃娃玩了,其他事什么都不管,都抛给我做,我都不想去了。”高崇名耸肩。
南逸急了,撅起嘴,晃动着高崇名的肩说:“哎呀~高老板~我一年到头尽给你打工了,啥福利都没要过,年底一起去森莉姐家也不过分嘛。”
“好了好了”高崇名握住他的手,示意让他停下。“我这身子骨再让你给摇散了。”
“嘁…”南逸小声嘟囔,扔开他的肩膀,别过头去。“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可结实着呢…我还担心你把我身子骨撞散。”
“去,去还不行吗?”高崇名拿他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可别这样。”
“羞羞羞!大叔还知道羞!”
南逸做了个鬼脸,放下个傲娇的鼻哼,转身朝门外走。
高崇名拄着下巴,手指抚上唇瓣,掩饰上扬的嘴角,那两扇墨睫下的眸子不自觉盯住了南逸身后。
“去哪?”
“买礼物!”
————学区房主楼————
别人家的窗户里映着的都是为年夜饭忙碌的身影,可李莞烟的家里还是安生,只有书房里传出沙沙的写字声,还有厨房里咕嘟咕嘟的沸水声。
穆嘉锦轻轻打开房门,看着李莞烟的微弓背影,眼底忽然起了雾气。
“姐姐。”她敲敲房门,轻唤一声,生怕惊到李莞烟。
“进。”
李莞烟身形瘦弱,可举手投足间还是那样的端庄优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厉,却掷地有声。
“姐姐,下雪了。”说着,穆嘉锦将泡好的热茶放在桌上,端正地站在一旁看着窗外。
李莞烟摘下眼镜,也看向天地间的白茫茫:“多穿衣服,别感冒了。”
“姐姐,已经下午了,再不回去,今年还是赶不上家里的年夜饭。”
“不回了。”
“回家不好吗?”
“回家看谁啊?”李莞烟笑笑,反问。
“看…”穆嘉锦忽然哽住,喉咙一紧,久久无言。
“墓地初一再去吧,嘉锦,你陪我一起,好吗?”李莞烟还是淡然一笑,像是在邀请人去做寻常事一般。
“嗯,好。”
李莞烟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你今年除夕在哪过?”她抿了一口茶说到:“不在B市过吗?”
“我今年去师父家…想带您一起去。”
“带我去干嘛?百里南逸也在吧?都是我的学生,看到我会玩不开的。”
“老师!都多少年过去了,南逸也很想您呢!更何况,森莉和高崇名还时常被您叫去学校,这次能看见您,肯定高兴。”
“他们俩为什么总被叫去学校你不清楚?”李莞烟脸上重现那时的威严:“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当时不好好学习!”
“是是是,老师说的是。”穆嘉锦连忙起身,频频点头。
李莞烟愣了一瞬,又暗叹口气:“可能是真的老了,看着现在的学生,总能想起你们,想起你们的过去。”
“老师,您偏题了,您就跟我去吧,在家很孤单。”
“你常常来,我孤单什么?”
“我一走,你这房子,就又空了。”
“那也不孤单,你看,书架上还放着你的照片呢,瞅一眼就觉得”
“老师!”穆嘉锦打断李莞烟,她觉得再多听一个字,心中就再压不住那上涌的泪意,哭出来实在不合适。
“嗯?”
“您就去吧,您要是不去,我就给您安排相亲!”
“好你个穆嘉锦,仗着我现在不教你了,就知道威胁老师了是不是?”
李莞烟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泛着光泽的木尺,抬手就要朝穆嘉锦身后落。
穆嘉锦见事情不妙,连连退到门口,边跑边壮着胆子喊:“您您您不想相亲就去聚会!您打我也没用!”
“你站住!给我过来!”
李莞烟火气一下子腾到了头顶,腿脚倒是不难使,紧追着穆嘉锦。
穆嘉锦跑到哪,李莞烟举着木尺就追到哪儿。两人画风突变,三室一厅也热闹起来。
“老师!您怎么还留着木尺呢?!”穆嘉锦绕过沙发,回头看李莞烟。
“废话,我是教师!”李莞烟怒斥。
穆嘉锦心中大喊不妙。
“我教书的时候可没动过手!怎么就您还保留着这么残暴的教育方式啊!”
“就是用来教训你这种捣蛋孩子!”
“老师!我都三十多了!早就不是孩子了!您怎么就不肯去聚会!也不肯相亲啊!”
“别管我叫老师!”
忽然穆嘉锦的腿磕到了茶几上,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这让李莞烟抓住了机会,快步上前逮住了穆嘉锦的后脖领,顺势按在了茶几上。
一记板子携风甩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穆嘉锦臀上,惹得她一声痛呼,两手也急忙捂住臀面。
“老师!老师!疼疼疼!”
“没大没小!”
穆嘉锦怎么可能挣脱不掉,正值青壮年,有的是力气。
“老师…我错啦!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消消气了吧…就跟我去呗…大家都很想您。”
李莞烟看着穆嘉锦少有的撒娇模样,怒气瞬间消散,嗤笑一声,松开手,将木尺扔在茶几上:“再跟我提相亲我把你打熟透了!”
“那您就是答应去了?”
“嗯。”
李莞烟极细弱的鼻音还是让穆嘉锦听了个真切,支起伏在茶几上的身子,想要起身。
“跪着!”
穆嘉锦双膝一软,又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老师~姐姐…”
“等我喝完茶你再起来。”
李莞烟放下这一句不容反抗的命令,就重新回到书房批注文著,头也不回。
穆嘉锦低头腹诽,可再抬头看向李莞烟的背影,还是舒心的笑了。
——雪花飘得更密了,映得她的发丝愈发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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