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相悦

在未曾见过千机阁真容时，墨初雪以为这只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阁楼，不曾想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城。千机阁存于世间数百年，无论经历多少更朝换代，也无人可撼动千机阁。阁内的阁主也换了好几任，而每一任阁主，都是才貌双全。

据说，千机阁中就找不出任何一个相貌平平之人，可千机阁的人除了萧凛然，不是面围白纱，就是带着面具。墨初雪愣是什么绝色佳人也没瞧见，她恍然，这的阁主都被她收入麾下，别的人再是好看，也与她无关。

两人相距而走，使者在前面引路，墨初雪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阿缅安静着不说话，似乎他本就是少言寡语之人。

这里有大道、市集、庭院、小阁，久居于此的人，安分守己过着平稳安定的生活。墨初雪似是想起了什么，凑上前，到阿缅身旁问道：

“对了，你……”墨初雪忽然沉吟起来，思索半晌，还是说出口，“跟着阿然，多少年了？”

阿缅自然明白其中的阿然意指何人，闻言，他沉思片刻，细细回想。他悠悠吐出一句：“十二年了。”随后，他又补上一句，让话语更为精确，“自公子到瑜擎我就跟着他。”

说罢，墨初雪怔了怔，十二年，或许知己知彼也就如此了吧，她想起方才阿缅为萧凛然说话的模样。当时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说话，谁也没有吱声，所说出的全部，都是萧凛然宽容的默认。

忽然间，墨初雪陷入漫长的迷茫，自己其实对萧凛然根本不了解，若是，她能足够了解他，又怎会被惊吓那么多次。

“你们家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墨初雪没忍住发问。此刻，她如此的不自信，不敢相信自己会是最懂他的那个人。

阿缅顿住脚步，偏头看她，面具下的眼眸深邃且深沉，像是躲在暗处盯着猎物的野狼，凶猛且危险，更能沉得住气。她从那双眼睛里望见了野心，望见了探究，好似要将她穿透，不禁让她寒颤。

在此之前，墨初雪向来自诩她的桃花眸，参透机关、看破红尘，俗尘凡世间又岂有能让她畏惧的双眼。可今日，将她往日所有的傲气磨得破碎，墨初雪心中撼动的是，那仅仅是双眼睛，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她还未曾见过真容，他又会是什么模样……

阿缅眨眨眼，“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墨姑娘还不清楚么？”他反问墨初雪。

墨初雪像是被他的话语灌顶了般，顿住身子，而阿缅不等她，只是继续往前走，墨初雪蹙起眉头，俊秀的脸上是不解，她抬步追了上去：

“你什么意思？”

她在他身后追问，阿缅放缓脚步，回头看她，“如果连墨姑娘都不了解，那应该没有人再了解公子了。”

他自觉自己言说的话语点的够透了，而墨初雪却像是绕进了死胡同里，怎么也出不来。亦或是她心中退缩、害怕、质疑，她又怎能是，最了解他的，可，她如何不能是。

进与退之间，她深陷纠结，若说她懂他，可她又看不明白他，她永远猜不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也猜不到还会有什么荒诞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若说她不懂他，那他们身上冥冥的灵犀从何而来。

“公子这么多年以来，都活在猜忌和迫害中，他在质疑声中长大，又寄人篱下。所以，墨初雪不必将公子看得那么透。”阿缅缓缓说道。

墨初雪恍然，萧凛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难懂，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就像如今这般，少了几分猜疑，多了几分坦诚，不必纠结于过往和经历，目光向前看，一切随风而去，顺其自然。

思绪戛然而止，墨初雪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庭院，赫然写着“墨梨轩”，忽然一瞬觉得这个庭院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那一刻，墨初雪心中温暖、炽热，觉得即便是再大的阴谋，再大的局，她也不绝不后悔。

从不后悔，她满心赤城爱上一个人，她心甘情愿的沉溺，义无反顾的奔赴。有时候少女的热烈、赤忱，就是即便面前有杯毒酒，要是为了他，她也甘之如饴。

屋内已是冷清清，除了她没有别人，不知何时，阿缅已经离开了。她也冷静下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方才她心中萌生的念想，属实荒唐了，但谁又不是为爱奋不顾身的那个。

晚夜，正殿之内，萧凛然坐在上座，他的小姨站在一旁，她曾是上一任的阁主，如今，将阁主之位传给了他，众人皆唤她一声：卫夫人。

“公子，那个墨姑娘在阁中住下了？她不过一个外人，要是她将千机阁的事统统向外说，这该如何是好！”卫夫人匆匆赶回来，便是为了此事。千机阁存于世上数百年，不曾带过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我带我未来的妻，回到我的地方，有何不妥？”萧凛然挑起眉，眉目间的傲气，不似看长辈般，方才卫夫人的话，引得萧凛然不悦。

卫夫人脸色不虞，红唇一张一翕没吐出半个字来，她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不妥，甚好。”

萧凛然面色沉下几分，随后轻吁微叹道：“小姨不知我与墨姑娘其中的故事，还是莫要妄加评说为好。”他顿了顿，抬起眼眸看卫夫人，眸中携着光，“她是个十分聪明剔透、慈悲为怀、是非分明、性情洒脱的姑娘。”

闻言，卫夫人低眉垂眸，微微抿唇，思量片刻，她拢了拢綪茷色的衣襟，红唇轻启：

“公子的事情，作为下属，我不应管；但承迟的事情，作为小姨，我应该管。我信承迟看人的眼光，这个墨姑娘定然不会差，但小姨还是要提点你，你的一生，不可能只为了一个姑娘。”

这一言让萧凛然顿住了，他所布的局，从不是为了她一个人，更是为了自己，为了……天下。正如墨初雪曾说过，她的目光所及是天下。萧凛然亦是如此，当他看遍世间苦与难，才知为天下做事。

“谨记小姨教诲。”萧凛然轻声道。

卫夫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气摇头地转身离开。

萧凛然凝下脸，淡淡地瞥了眼身后，语气淡漠：“卢氏，出来吧。”

躲在风屏后的卢氏讪讪出来，微微作揖：“公子。”

萧凛然缓缓起身，走近她，半眯起眼眸，悠悠吐出一句：“卢氏，我奉劝你，别打她的注意，收起你的小心思。”

闻言，卢氏的身躯猛然一震，她抿起唇，“是。”

当夜墨初雪睡得安稳，翌日清晨，墨初雪起身，就在屋内百无聊赖地摆出棋盘，自己执白子和黑子下棋。她望向窗外，看着一位妇人娉娉婷婷地步入墨梨轩，她眉头一蹙，从椅子上起身来，今日，穿着茶白色的襦裙，这儿，没有备男杉。

她提起裙摆，正欲走到屋外，那妇人就穿过庭院，跨进屋子里来，笑脸相迎：

“我一路上问了好些人，才知道这还有个‘墨梨轩’，里面还住着个大美人。这就是公子带回来的，”她忽而顿住，眸光上下打量着她，身量高得不似女子，她笑道，“墨姑娘。”

墨初雪付之温和的笑意，她双手交迭自然垂下放在腹前，眸光中也是同样的打量，“你识得我，就像我也识得你，”她深吸一口气，“卢氏。”

说罢，墨初雪就瞧见卢氏面上的惊色，她能认得出来，也是当初在南山婆那听闻过卢氏的长相。而眼前的妇人，不似其他人般，戴面具、戴面纱，她没有遮掩面容。模样像极了南山婆口中凄美、疏离的妇人，她连蒙带猜得猜对了。

“识得我的人不多，墨姑娘好本事也好眼力。”卢氏抚了抚鬓角，唇角勾着笑。

而在她面前的墨初雪显然没有心思再客套，她坐下来，饮茶，“卢氏，来得如此匆忙，不知所谓何事？”

她也给卢氏倒了八分满的茶，抬手请她坐下，墨初雪只是默默饮茶，等她开口。

卢氏饮着茶，茶杯在手中轻轻打转，她的眼眸一直看着茶杯，似是要将上面精细的纹路看个遍。她漫不经心开口道：

“墨姑娘与公子，当真是两心相悦？”

霎时间她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般，笑出了声，随后，她轻哼道：“若不是两心相悦，阿然为何要带一个毫不相干的姑娘回来。”

墨初雪唤的称谓太温和、太特别，传入她的耳中，太刺耳、太犀利，她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唤过萧凛然，即便是他的小姨都从未如此过。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能那么亲昵的唤他，她不经意皱起眉，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让他那么着迷。

“墨姑娘，既然如此，我可以效忠于你，我会制毒，能帮到你很多，而且，我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卢氏眼眸真挚，轻声说道。

墨初雪眼眸中带着几分讽刺，她极少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别人，唇角的笑意冷冽，笑得那么讽刺。她放下茶杯，摇头道：

“我不需要你效忠我，你只需要效忠于阿然，他才是千机阁的主人。”她饮下一口茶，又道：“我猜你这话不止对我一个人说过吧，不过，我在这里奉劝你，收起那些小心思，人在做天在看。”

忽而卢氏勾唇一笑，浅呷一口茶：“公子没有看错人，你是个机灵的姑娘，但是你装也不装一下，真不怕我没得利害死你？”

墨初雪恍然，这个卢氏在试探她。

“我不是虚伪的人，也看不惯虚伪的嘴脸。再者，在阿然的地盘，我不怕死，只怕你会出事。”墨初雪唇角笑意更甚，眼眸像是机敏的狐狸。

“公子能遇到两心相悦之人，我自然是高兴的。”卢氏忽然一顿又道，“不管如何，我也劝你提防两个人，一个是祁主事另一个是洛慕初。”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的很卡，剧情到了高潮，一切谜团和棋局都要解开，还有一些很戳心的事件会在后续发生。所以思路很乱，下笔很难。希望谅解，尽量日更，感谢各位。

卿何时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