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机阁歇停几日后,他们又赶上回京的路,紧赶慢赶的才到瑜擎境内,在边境的小镇里二人打算在镇上歇歇脚。墨初雪和萧凛然挤进人多嘴杂的小饭摊,这儿最是能听到京城的八卦舆论。
二人身穿粗布衣,在人群中不算惹目,在众多围瞒客人的桌子中,他们还是眼尖的找到唯一的空桌。墨初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下,把初澜剑摆在小木桌上,将帷帽放下,没有多余的位置,多移动一寸都会碰到旁边的人。
这里大多是工农,刚结束农作、劳力,就来到这儿,即便是春天,他们也穿着束袖短衫,还出了一身汗。而这里人多拥挤,汗越发越多,不过多久就凝聚成浓烈、刺鼻的味道。时而风吹过,更是将这种味道带走到十里长街上。
即便是如此,两人也没有丝毫介意,更不用提嫌弃,只是和他们这些普通农民工那样,吆喝着要了两个小炒和两碗白米饭。
墨初雪大咧地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随意地看了眼四周,凑近萧凛然,这里嘈杂,她不得已凑近又放声,同他拉家常:
“今儿这人可真多,连个空座都没了,你看看!”
“是啊,这赶上晌午人最多的时候,要是咱们早些到,或许人还没有那么多!”萧凛然也有样学样的凑近她,同她唠着家常,嘴中念叨的都是寻常话。说着,十分自然的给她摆上一双干净的筷子,并把碗筷都在桌子放好。
半晌,小炒和白米饭就端了上来,墨初雪肚子咕噜叫……就毫无顾忌、囫囵地吃起来。萧凛然见状只是倒了杯茶放在她的手边,墨初雪吃饭时留了个心眼,听着旁桌的人说什么。
他们声音不算小,四周吃饭的人都能听得到,但大多都无人关心,他们只在乎自己。
“依我看来,那个慕初君过不了几日就要登基了!”
“你瞎说什么呢!裕庚帝还在,轮得到他那个资历尚浅的慕初君?!”
“就是就是,如今裕庚帝还在咱们还能有几天好日子,等那个慕初君上位了,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好日子到头咯!”
“哎呀,你们别说,这个裕庚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可是整整五日都没上朝了!”
“五日——”那粗老汉,似是知道自己惊呼的声音太大,赶忙捂住嘴,随后压低嗓子,“真是五日都没上朝了?”
“这京城都快传遍了,都说龙体不保了,还能有假?”那个起头的粗汉也压低嗓子凑到粗老汉身边,布满茧子的手掌遮掩着。
“会不会是危言耸听啊?”那个小汉子模样最是年轻,凑近他们,黑黝黝的脸上是担忧,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
“危言耸听些什么呀!这裕庚帝早一两年就开始身体越来越差,”他顿了顿,眸光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又道,“宫里传出来的说,是有人下了毒!”
“什么?!”
“那、那……查出来没……”
“就是查不到啊!要是查出来了,还能龙体不保?”
“……”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墨初雪的碗已经见底了,她眉头皱起,继而舒展,放下筷子,她抬眼瞅了一下萧凛然。恰巧四目相对,刹那间萧凛然会意,将铜钱放在桌上,墨初雪先起身往外走,他紧随其后。
墨初雪在一旁,牵出两匹马,将阿宇身上的缰绳递给萧凛然,“我还是想尽早赶回去,无论方才那些人是否在危言耸听。”
“若是裕庚帝出事了,谁也料不准究竟会发生什么,早些回去也好。”萧凛然微微颔首,认同道。
两人一同翻身上马,墨初雪拽了拽缰绳扭转马头,换了个方向,“我总是心慌慌的,这天要变了,咱们不回去,不合适吧。”她回眸看向萧凛然。
“那咱们回去,虽然做不到扭转乾坤,尽量补救吧。”萧凛然轻声叹道。
“裕庚帝出事儿,谁也逃不掉,即便再是孝子。”墨初雪语气悻悻,面目不善,看上去愤然。
萧凛然自然晓得墨初雪意指何人,萧凛然沉吟道:“他即便再是野心勃勃,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做手脚,毕竟这无疑是玩火自焚。”
二人说罢,就快马加鞭一路往京城赶去,夜幕降临,朦朦昏暗。他们不得已停下来寻客栈歇脚,离京城还有三日的路程,若是一路不停……一日便可抵达京城。
匆匆睡下,那夜,他们睡得都不算安稳,即便是睡着眼皮也遏制不住的跳动。心中砰砰颤动,慌乱、不安、恐惧,杂乱的统统涌上来,折磨着他们。今日无月,皎洁的月光被浓密的云遮盖住了,不见模样,厚厚的云像是将真相掩盖的遮羞布。
京城变故,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座城,更是一个国家,乃至天下。所有人,都还没做好让洛凤城来执掌瑜擎的准备,他们都忐忑、都惊慌,只盼着裕庚帝能活几日是几日。比所有人都紧张的一定是洛凤城,他盼着这个皇位那么多年,终于这一天无比的接近。
近在咫尺,却又相距甚远,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他死,等他将遗诏写好。
翌日清晨,墨初雪难得的早起,卯时刻墨初雪就翻来覆去睡不下,最后翻身下床。推开房门时,看见萧凛然已经收拾好行囊,将两个包子塞进她手中,墨初雪倒也不在乎,大口啃起来,包子是肉馅的。
嘴中还在咀嚼着,赶忙迈着步子跟萧凛然下了楼。萧凛然去将他们的马儿牵过来,这时墨初雪已经将包子吃下肚,他将缰绳递给墨初雪:
“今日日程赶,若是快的话,明早就能回到京城。”他忽而顿了顿,眸光定定地看着她,抬手拭去她唇角的细屑,“咱们快些回京好么?”
墨初雪笑了笑,“好。”
翻身上马,忽然一只信鸽迎面飞来,墨初雪眉头一皱,伸手将其接过。她低头一看,是洛遥的信鸽,拆开信笺将信鸽放飞,信纸上只有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短短一句话:
“初雪姐见此信速速回京,京城巨变,吾皇快不行了,卧床五日,如今奄奄一息。瑜擎要变天了,皇兄已在筹划登基一事。”
读完此信,墨初雪心中不由得颤动剧烈,眉头紧锁不解,眼眸是深沉、恐慌、甚是错愕。她大喘气了好几下,萧凛然探来关切的目光,她将信递给他,萧凛然读完信,面色凝重、肃然,他将信缓缓收好,放入袖中。
萧凛然长叹口气,愁眉不展:“事情发展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来不及逗留了,启程吧。”
“嗯,好。”她顿了顿,“赶紧走,我总觉得回去之后,有很多事情,可等着我们呢。”两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说罢,墨初雪戴上帷帽,二人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马踏丛林,看林丰草美。不知过了多久,黄昏渐进,二人只是停下喝了点水,吃了碗面,而后继续赶路。
夜间,马蹄声响彻山林间,一声又一声,急促又狂野,惊走满山飞鸟走兽,掠起黄土尘沙,好似山间雾色。
整整一日不眠不休,墨初雪精疲力尽却还在往进城赶去,此刻,京城就在那山头后面。京城还未恢复生机,所有人都还在睡梦当中,梦境迷离。
望向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初阳乍现人间。
墨初雪回头望了一眼萧凛然,两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倦色,他们固然累,只是眼前便是京城,他们不能就此停下。
再度驰骋于山间,奔波在林中,升起的眼光落在他们身上,光辉眷恋,帷帽随风而动,在那之下,绝世容颜若隐若现。他们模样那么明媚,眸光中快要溢出的坚毅,他们像是拯救人间的神明。
临城下,此刻城门大开,两人驾着马一路狂奔到宫城底下,途径将军府,她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又驾马离开。宫门紧闭,墨初雪眉头一蹙又微微扬起,喊道:“把城门打开!”
守卫的人看见帷帽掀起的容颜,她身后跟着的男子是萧凛然,几人皆是讶然,赶忙催促着将城门打开:“是墨小姐和萧世子!快,开城门,迎墨小姐和萧世子进宫——!”
“快点,把城门打开——”
“是、是。”几人匆匆应道,随后手忙脚乱的将宫城门打开。
墨初雪在城门处拉紧缰绳,飞云的前蹄全然抬起,威风凛凛的人立之姿。继而又放下前蹄踏出一片尘土,她拽着缰绳,低头问那守卫之人:
“我爹可曾进宫来了?”
守卫思索一息,朝墨初雪作了一揖:“墨将军在今日卯时就入宫了,陛下召墨将军入寝宫。”他顿了顿,“墨小姐赶紧入宫去吧,切莫耽搁要事。”
那守卫望向萧凛然,“萧世子,近几日宫中出大事了,大家伙儿都盼着您回来,解燃眉之急。快、快快进去。”萧凛然沉默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墨初雪眼中感激,她扬起唇角的笑意,拱了拱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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