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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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

入了宫,两人马不停蹄赶去洛君吾的寝宫,路上,宫人们瞧见袭来的马和马上的人,统统避让开。不过多时,便赶到洛君吾的寝宫,大殿前望去,全然肃穆,安静的只听得见飞鸟掠走时的声响、鸟鸣,偶尔吹过来拂面的清风,轻轻作响。

下马来,有宫人上前将两匹马牵走,身居高处的莫公公,一眼便瞧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莫公公顿时展开笑颜,弓着背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下阶梯,向二人走去。

莫公公眼底燃着的光亮与雀跃,好似要将两人都点着了,莫公公上前甩甩拂尘,委身作揖:“老奴见过墨小姐,”他顿了顿,又作一揖,“拜见萧世子。”

二人朝他拱了拱手,异口同声道:“见过莫公公。”莫公公在宫中待的时间长,辈分高,作为晚辈自然要有几分敬意。

“哎哟,二位可别同老奴拘礼了,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莫公公甩着拂尘,急得直跺脚。

墨初雪与萧凛然相视一眼,自然晓得莫公公在急什么,墨初雪搀上莫公公的胳膊:

“时间紧迫,莫公公倒不如边走边说得好。”她语气温和,眉间是淡定,不见半分急色,唯有她知道,她心里阵阵打鼓。

莫公公应下,招呼着两人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吾皇的身子前些日子还好,这两日是越来越差,卧床五日不起,看得人心惶惶!”

闻言,萧凛然不由得蹙起眉头,“陛下卧病的几日,都是什么人在照看?”

迈着碎步的莫公公忽然停下,回过身,他顿了顿,白眉之下是一双带着考究的眼眸,“回世子,都是慕初君,三殿下在照看。”

“慕初君?”萧凛然语气几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心中腹诽,真当是做尽了孝子。

莫公公自然听出萧凛然的轻蔑,轻叹口气:“慕初君几日真是守在床榻前照顾的脚不沾地,老奴都看在眼里。”

两人相视一眼,眸中半信半疑,究竟是洛凤城做的戏码太全,还是他真的只是为了尽孝。一时间,徘徊不定,谁也说不准,他们更希望是后者,若是前者未免太让人寒心。不过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情,扑朔迷离间,孰对孰错、大是大非,都朦胧不清。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同样不一定为虚。所有人好似都将真相埋藏,宁愿它化作一抔土,无人问津。他们在乎的从不是真相,从不是真理,而是那至高无上的权与贵,纸醉金迷中多少人迷了眼,几分真假,如今探究,实在为时过早。

无奈阖上眸,又睁开眼,墨初雪扯了扯嘴角,“还是莫要耽搁了,先到殿内再说吧。”

疾步匆匆迈入殿内,墨初雪望去,殿内跪着、站着、泣着、沉默着,床榻四周围满了人。她缓缓越过风屏,清晰地看见床榻上的男人虚弱、苍白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他就要驾鹤西归。她离开京城不过一年多,裕庚帝老了不少。

她还依稀记得那个虽在不惑之年,依然意气风发的君主,那个时候,他那么威风凛凛。可如今看去,那么凄惨、那么可怜,两鬓斑白,皱纹爬满了苍白脱相的脸,病痛折磨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又看了看屋内的众人,她爹,德妃娘娘,洛遥,洛凤城,洛暮棣。都那般憔悴,似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老,她看着他们,恍如隔世。

她眸中流露出心疼,心中锥心般得阵阵痛楚、酸涩,抬眼望了萧凛然一眼,萧凛然的眼眸静如止水。看她的目光温柔而坚毅,好似蕴含无限力量,让墨初雪心安。

他们始终没有出声,这时,洛遥无心一瞥,看见了两人,呆滞了半晌,回神顿时从座椅上弹起:

“初雪姐——!”

洛遥两眼泛泛泪花,那种期盼之人终有一日回来的惊讶、错愕,复杂无比,同样无可言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呼唤,洛遥跌跌撞撞跑向墨初雪,刹那扑进她的怀中,墨初雪比洛遥生得高大许多,她正好缩进她臂弯当中。

那一声呼唤,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们,他们的神色一般无二得呆愣,又不可置否得惊讶。洛遥悄然退出墨初雪的怀抱,站在她的身边。

墨镜棋望着墨初雪,那一眼不可置信、感慨万千、恍如隔世统统汇聚在一起。墨初雪望着那个面容憔悴的人,那是她的父亲,一年未见,他老了好多,也瘦了不少,但是背脊依然挺拔,可想而知,当年男人俊朗的风采。

也是刹那,她红了眼圈,泪花打转在眼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自私,也没能好好的尽孝道。墨镜棋一张一翕地唤道:

“初儿……”

墨初雪自诩不是一个爱落泪的姑娘,只是情之所起,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扯着嘴角轻唤一声:“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纵有千言万语,墨镜棋也将所有都化作也一句。

她冲墨镜棋扯出一丝笑意,好似在安抚他,这时,她才看到那个凝眸目光深沉地望着她不知多久了的人——洛凤城。她目光一顿,不由得心慌,他看她的眼神,深不见底、意味深长,又嵌着晦暗。

像是躲在暗处受了伤的走兽,不甘地紧盯着他的猎物,眸光中无限的渴望,甚至是占有。忽然闪过的雀跃让墨初雪愣了神,她心中思绪复杂,同眼前的人一样复杂,就在顷刻间,方才那个布满阴霾的他就像只是虚幻的假象。

明明这个人看上去那么温和,却还是让墨初雪心慌,她不由得轻蹙起眉。

洛凤城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沙哑至极,好几日没有喝过一滴水般的低哑,是从嗓子里撕扯出来的感觉,像是旱地的裂缝,干燥且僵硬:

“初儿。”

墨初雪闻言,低眉微微抿唇,随后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慕初君。”语气温和,却无不疏离。

这样将二人拉得远远的称呼,他怔住了,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洛凤城顿悟,眼前的姑娘,再也不是当初个追着他身后喊皇兄、说喜欢他的小女孩了。这不过两年的时间,他的初儿自从去了江湖之后,就离他越来越远,愈发疏离,让他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在梦境里捕风捉影地寻找她的身影,梦醒后,万事成空。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她身旁的萧凛然!他是罪魁祸首、是始作俑者,是他,是他把他心心念念的初儿抢走的,如果没有他,这世间除他之外,还有谁敢提与墨初雪相配。洛凤城看着萧凛然,那张脸再是俊朗,在洛凤城眼里都是面目可憎。

这样敌意的目光,萧凛然想避也避不开,便撩起清澈温和的眼眸看他,四目相对,一方暗压怒气,一方坦然镇定。眼眸相对间,刀光剑影,二人虽面上无纷争,眼中已经掀起了血雨腥风、杀气腾腾,针锋相对。墨初雪忽略二人的对决,看着殿内一言不发的几人。

垂下眼眸,光影下,水润的秋瞳卷携微光,她朝他们作揖,先是洛暮棣:“见过太子殿下。”

“墨小姐有礼了。”正目睹大戏的洛暮棣,闻言回身朝她拱了拱手,回礼道。

墨初雪正欲向苏轻聊行揖,苏轻聊抬起一双哭红的双眼望她,眼眸中勾起氤氲,水雾漫漫。我见犹怜,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嗓音都是嘶哑的,言语间满是哽咽与抽气:

“不必拘礼了,回来就好。”

躺在床榻上的洛君吾缓缓睁开眼,望着帐纱,双目浑浊,洛凤城见状,立即上前将枕头置好,扶着洛君吾的脑袋倚在枕头上。

洛君吾的目光落在归来的两个人身上,“初儿和……我记得萧世子起字了吧,”他顿了顿,皱起眉思考起来,半晌道,“承迟是吧……你们啊,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人。如今,我阳寿将近能回来看我一眼,也算你们有心了。”

“陛下这些时日的起居,我听莫公公所言,都一直有人在照看的。”这时,迟迟不语的萧凛然开口了。

分明语气淡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话落入洛凤城耳中,那么犀利、那么直截,狠狠戳中他的心,钝痛不已。

“萧世子何意?父皇这些时日的起居一直都是在下照看,萧世子莫不是觉得,是我出了差池?”洛凤城皱起眉,语气当仁不让。

闻言,萧凛然倒没有急色,只是几分轻蔑地看他,哼了一声,“慕初君言重了,萧某不过是听闻有此事,慕初君何必如此大反应。”

被倒打一耙,洛凤城脸色霎时间阴下来,好似被厚重的阴霾笼罩。

萧凛然见他的模样,又道:“既然慕初君所言,莫非真是其中出了差池?”他顿了顿,故作思索,“不过想来,出差池也在所难免,毕竟养尊处优的慕初君,怎能屈身照顾他人。”

屋内陷入僵硬的平静,谁也没有出声打破凝重。

洛凤城好似被逼得气急,“你……”

“好了,”洛君吾出声打断,洛凤城心有不甘却又还是闭口不再多言,“这么多人在此不是置辩、争论的。”说罢,洛君吾剧烈地咳起嗽来。

众人欲要上前,苏轻聊先行一步,坐在床榻边,帮他擦擦嘴。随后将手帕攥在手中,斑驳的血迹从手帕跑出来,不过没有其他人发觉。

“身子不好,就好生躺着,何必说这么多。”苏轻聊语气几分埋怨,愁眉不展满是担忧。

洛君吾看着苏轻聊哭得红肿的双目,心中堵得难受,好似有人揪住他那颗鲜活的心不放,让他喘不过气。

“好好好。”他像是个孩子般顺从。

几人又寒暄一阵,许久未见父亲的墨初雪与他谈了好些东西。

忽然,洛君吾唤了一声:“初儿……”一只手无力地冲她招了招。

墨初雪微微一怔,望向床榻上虚弱不堪的洛君吾,墨镜棋轻轻推了她的胳膊,“去吧。”

闻言,墨初雪只好带着满心疑惑,上前到洛君吾身边,她坐在床边,“陛下,您有什么要说的?”

洛君吾,握上她的手,那只手颤抖得厉害,他声音一顿一顿,无力且虚弱,“初、儿,我……写了遗诏,在、在这个床……”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握着她的手也脱了力。

墨初雪再抬眼时,床榻上的人,已经阖上了眸,她从未如此接近过生与死,从未如此看着一个人离去。萧凛然躺在塌上危在旦夕时,她告诉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鲜活的生命,在她身边消逝。前一刻,还在牵着她的手;但是,下一刻,人就驾鹤西去。

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掉了泪,湿润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溅开,她抬手往鼻尖探去,忽然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真的,没了气……

她无助地望向大殿内的众人,心中冒出好多疑问,为何要将她叫到边上?为何要把遗诏的事情告诉她?为何是她而不是别人?为何不把话说全了?为何走得这么突然?墨初雪呼吸一室向后倒,忽然,她靠在柔软的小腹上,她抬眼,是萧凛然。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渴望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她匆匆瞥见,站在远处,背过身,抬起衣袖不断拭着眼泪的墨镜棋。墨初雪曾几何时见过他这个模样,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墨镜棋,这么多年以来,她都觉得她父亲何其伟岸、何其强悍,如今却也漫起伤感。

洛暮棣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比哑巴更加沉默,她却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跪了下来。低头看着地面,忽然锃亮的地板上,多了两滴清润的水。

德妃娘娘满脸得不可置信,她走上前,步履跌撞,她亲自将手放在洛君吾鼻前,一丝湿润的气息都没有了。

大殿内传出苏轻聊的悲鸣,心中苦涩、痛楚、崩溃,最后一击那么沉闷,却又那么无情,那么用尽全力,好像要将她浑身上下剥离开。

洛遥退到一边,蹲下身子环抱住自己,无声抽泣。

而洛凤城却哭喊着、呢喃着:“父皇。”活脱脱的孝子,见父离世而悲痛不已。

短短的片刻,大殿内凝聚着悲伤、哀嚎与愁苦,真的,就这样离世了。

千古一帝,就这样像是绚烂秋花,落得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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