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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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德千载

殿内乱作一团,墨初雪盯着洛君吾僵硬的脸庞发愣,她还沉浸在洛君吾突然离世的惊讶与惶恐当中。她倚着萧凛然的小腹,泪似弦断般往下落,她阖上眸,不去看洛君吾死去的模样,他明明走得那么平静,却在她的心里掀起波澜万千。

他临走前说的话,究竟暗示了什么,她此刻暂时无法思考清楚,屋内有人沉默、有人哭泣、有人哀嚎,简直凌乱不堪。她睁眼抬头,看着萧凛然阴沉着的脸,唇角微微下垂,唇间微抿成线,眸中一片灰暗,墨初雪看得心中不是滋味。

莫公公甩着拂尘进殿,看着殿内此番场景,又看了床榻上安稳阖眸的人,他也心知肚明发生何事。只是太过突然,像是有人朝他重重击了一拳,打得他哭不出声、缓不过神,站不住脚,他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英明神武的一世明君,就这样悄然凋落,莫公公瘫坐在地上,拂尘滚了老远,目光随着远去的拂尘变得空洞。顿时老泪纵横,他是看着洛君吾长大的,如今,却送走了他。

半晌,莫公公跌跌撞撞爬起身来,捡起一尘不染的地面上他掉落的拂尘,迈着稳当当的步子出去,殿外,尖利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宫中:

“陛下,驾崩了——”

声音哽咽着,听着让人难受,莫公公抹了一把脸,又喊了一声:“陛下驾崩了——!”回声荡在耳畔,一声又一声。

不出片刻,此事传遍宫中上上下下。顷刻间,宫中挂上白绫,所有人,都被悲伤笼罩,或真或假的感到伤心。有人即便从未见过洛君吾一面,却在屋内为他燃了一炷香;有人纵使自小陪在洛君吾身旁,却在殿内为他假惺惺的哭泣。

都说人心裹测,谁能算得到真心或假意,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祈祷,就有人在身边还扎小人。

洛凤城望着洛君吾的遗体,充斥在心里的不是悲伤,而是莫名的兴奋,快要破土而出的悸动。他忽然看向目光呆滞的墨初雪,他心里那种无端的妒意和忿忿升起,他不明白,他才是储君,他才是未来的天子,为何,洛君吾临终的话不是对他讲!

他向墨初雪扑了去,大手紧紧握住墨初雪的手,“初儿,初儿!父皇同你说了些什么?你告诉皇兄。”

墨初雪暗自使劲想挣脱开,可偏偏她越是这样,洛凤城就握得越紧。墨初雪看着他的眼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疯狂、渴望、兴奋,让她心里无比惶恐,她皱起眉,面上是难以掩饰的难堪与不适。

一旁的萧凛然眉头蹙起,落掌将洛凤城的手拍开,“慕初君,请自重。”

洛凤城不甘地退到旁边,还在不停追问:“初儿,快,告诉皇兄,父皇,他究竟同你说了什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敲打墨初雪,不断地告诉她,她不能将洛君吾说得事实说出去,绝对不能!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说出去会怎样,但是,洛君吾既然连自己亲立的储君都没有告知,那就是,皇位,传的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墨初雪大胆地猜测,是啊,这里的人,都是帮衬着洛凤城的,如今墨镜棋年事以高,实在不好再牵扯王权之事。而萧凛然终究是一个别国之人,国之大事,岂能将他国之人牵扯进来,所以,只有她。

她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若真是如此,那就真的不能说……若是说了……

必将酿成大祸!

这个声音回荡在墨初雪的心间,空洞回响,她的心中无比坚定且决绝,她认为她的思虑是对的。因为只有按她所想一切才能顺理成章,若非如此,那方才为何被唤到边上的不是洛凤城,而是她。

她的眸光望向洛君吾,那是理解与同情,洛君吾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却又无能为力。她看向洛凤城,他的眼中是狠厉,是野心勃勃,却从未有半分亏欠或是遗憾,哪怕连亲人离世的伤感也寻不到。墨初雪不由得心中感慨,为何,洛凤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狼心狗肺,好似一个没有心的躯壳,行尸走肉。

墨初雪抽泣着,豆大的泪花滴滴晶莹,从眼中缓缓流下。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洛凤城,宛若受惊的白兔,无辜且惶恐。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尖,脑海中思绪飞快的转动,她抽泣着吐出一句话:

“陛下让我、让我照顾好德妃娘娘和我爹。”

急忙胡扯了一句,墨初雪失声哭泣起来,抬手拭了拭颊上的泪。

闻言,洛凤城顿住了,他满眼得不可置信,临终前的话怎会说得如此简单明了,又怎会如此平淡如水,在他眼中根本不足挂齿的事情,竟是洛君吾行将就木时说出口的话,他不信。

他逼近墨初雪,萧凛然上前挡在她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足足高了洛凤城几寸的身姿,立在他跟前,投下一片阴影,洛凤城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从而顿住脚步。萧凛然凝着脸,目光晦暗、深沉,漆黑的瞳孔像是无尽深渊,跌下去尸骨无存。

萧凛然轻扯嘴角,面色算不上好看,“慕初君,还请自重。”

说罢,一双眼眸不偏不倚地紧盯洛凤城,刹那间,洛凤城心里慌得厉害,“初儿,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墨初雪缓缓从萧凛然身后起身,站在他身旁,拭去眼角的泪,语气极为委屈:“慕初君但凡对德妃娘娘有所挂记,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初儿……”

“够了,”苏轻聊开口制止,“城儿,身为储君,你还是先想想你父皇的后事吧。”她拭了拭眼角的余泪,“本宫乏了,先回宫了。遥儿,同我回去吧。”

说罢,便抚着裙摆起身,迈步往宫外走,洛遥紧随其后。回到承德宫后,苏轻聊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哭得伤心。

洛遥在屋外迟迟不敢敲门,驻足片刻后,默默离去。此刻,不仅苏轻聊一人需要冷静,她也需要,她在屋内,烧了一壶茶,望着窗外,春寒尚在,吹得几分骨寒。而洛遥只是阖眸一息,又睁开眼,将脸上的泪,缓缓擦拭。

大殿内,还有数人在,洛暮棣也不再跪着起了身,向洛君吾深深地作揖,尽了他平生最后的孝道。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几人,沉默不语地转身离去。

墨镜棋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半点泪,可眼眶却红得厉害。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紧:

“初儿……”

墨初雪回头,“爹。”

“咱们,也该回去了。”他顿了顿,眉头蹙得紧,“让陛下,好生歇息吧。”

闻言,她的目光落回洛君吾身上,她微微颔首,转身,萧凛然随她一起,三人离开大殿。

此刻,洛凤城依然一副孝子的模样,守在裕庚帝跟前。

这两日,宫中内外,沉浸在肃杀之中,所有人,近乎沉默着。皇后娘娘在此刻站出来为朝住持,漫起的悲伤,也让皇后娘娘看起来几许憔悴,像是彻夜未眠。

宫外,依然有条不絮,只是,唱戏的、说书的、歌舞的,在这个节点上,统统禁下来。街道上众人穿着春杉,却恨不得将头都缩进衣里,天突然乍冷,春风吹得寒入骨,似是老天在为这个皇帝鸣不平。

苍天有眼,为何不让流芳千古的人,多活几年;却让那些遗臭万年的人,长命百岁——不由得众人感叹世道之不公。

可这世道,本就如此,恶人总能苟活,好人却是早逝。

这位皇帝,不知是福气太浅,还是命里带薄,不惑之年,黄土尚未到半截,人就仙逝了。

三日后,为裕庚帝办丧。帝王离世,举国同丧;缟素万里,灵幡千万;浩浩荡荡,功德无疆。

队伍从宫城门延绵到宫道末,所有人穿着素衣白裳,皇亲国戚皆是缟素加身,披麻戴孝。

有人沉着脸走在最前头,有人抹着泪走在最尾后。

墨初雪紧跟着墨镜棋,他依然身姿挺拔,脸上斑驳出裂痕,神色低沉,眼眶不见泪,好似那天将所有的泪都流光了。她心中无限痛惜,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也身不由己,既然逝者不想再让墨镜棋卷进来,墨初雪又怎会悖离洛君吾的意。

一路上,墨初雪思绪越飘越远,沉默着、观望者,像是苍茫大海中,唯一的孤帆,无依无靠,只依赖自己。

恍惚之间,她与萧凛然碰撞上目光,神色中的微妙,不可言说的惺惺相惜。墨初雪怔住了,她如今才发觉,他们如此懂得彼此,不在于知根知底,而是碰撞时,会有的灵犀。

那日,瑜擎漫起无边的哀伤与悲痛,每个人都沉浸在君主离世的惶恐与悲伤中,他们默默为君主烧了香,祈祷平安,愿神明袒护。

后世的史书上,是如此记载洛君吾:瑜擎第二任君主,史称裕庚帝。承德千载,在世时深受百姓戴爱;一代明君,可名垂千古之辈。瑜擎国楚庚历五十六年,裕庚帝,洛君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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