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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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后之事

国丧七日,万民同悲。

将军府内,墨镜棋闭门好几日未出,祁韵儿也只能在屋外守着。墨初雪在屋内饮茶读书,屋外春寒乍泄,风吹得寒凉,树影摇曳,被风打落的叶子,铺在路上,遮盖满地。忽然,素桐推门而入,望见自家小姐在看书,放轻了脚步,只言不语只是缓缓将糕点放下,而后便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小姐。

这暌违一年有余,小姐瘦了,眉目变得更深邃,带着几分疏离、淡漠、以及犀利,她还依稀记得,当年,墨初雪那一尘不染的眼眸,好似人间一道光。如今,她的双眼依旧清澈,却还是变了,变得沉稳,变得充满思虑。素桐总觉得如今墨初雪有好多事情要思索,不似当年逍遥快活。

她心里暗戳戳的疼,素桐和墨初雪自小一同长大,可是不过短短两年,就变得如此。可见,江湖也并非如此逍遥。

墨初雪抬眼瞧见出神的素桐,她微微怔了怔,“素桐,”她轻唤一声,闻言,她回神,墨初雪又道,“坐下来吧。”

素桐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墨初雪见她不动,就伸手拉来傍边的木凳,指尖轻轻点了两下,“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说罢,素桐微微福身,随后坐下来,她如今才瞧见墨初雪手上的薄茧又多了。她不由得感到哀伤,明明上一年小姐回来时,眉目满是明朗,星辰落入眼中也不为过,而如今,有人将眼中的星辰夺走了。

她忽而出声似是探求,问道:“小姐,你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小姐初到江湖不过两年,变得如此……”

素桐忽然顿住,斟酌出一个词,“——老成。”素桐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是忧愁。

墨初雪怔住了,眼眸不知看向何处出神,她自始至终未曾察觉自己变了多少,只是,潜移默化中,将她变得面目全非。那一瞬间,她忽然读懂了萧凛然那些写着感慨的目光,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变了,只有她这个当局者,还糊涂不清。

书页被风吹得翻折,轻抚过她的指尖,让她回忆起这一年,生死、悸动、爱恨、是非、争夺、归程,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果淌过生死、走过爱恨、叹过是非、见过喜悲、还不能变得沉稳,那怪不得岁月,只得怪自己觉悟太低。

所以,墨初雪以为,短短一年时间,被逼迫着看了人间百态,她应当有所醒悟。如今变化无数,却也合情合理。

一切的成长都是必然,哪又何必在乎究竟变了多少。有多少人从少年锋芒,到满腹踌躇;又有多少人,纵然岁月磨痕伤,依然还犹在锋芒。

“娘还在屋外守着么?”墨初雪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接话茬,只是轻声问。

素桐点点头,轻叹口气:“夫人守了好些日子了,将军在屋内一日也不曾出来过。”

“走,去看看。”墨初雪起身,拂衣而去。

迈出别院,风吹动她的脸庞,卷起鬓间青丝拂面;走过长廊,风捻起她的衣袂,摇摆袖间白衣过世。

墨初雪瞧见守在墨镜棋屋前凉亭内的祁韵儿,瘦弱的身子半倚在美人靠上,风扶起她身后青丝绸缎,衣摆飘飘。她仅仅是见了祁韵儿的背影,却被那消瘦感染的心头发酸,风吹在她脸上格外冷冽。

这一年沧海桑田,变得不仅是世道,也是人情世故。岁月走得太快,而人们走得慢;赶不上岁月,才慢慢变老。

她轻轻摇头,缓缓迈步走向亭子,亭内的人听见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回过头,“初儿。”

“娘,”她轻唤一声,在她身旁坐下,“您还守着爹呢。”

闻言,祁韵儿深深地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禁叹了声:“我还是放心不下……这来的太突然,我也措不及防。”

“让爹清净几日就好。何必守在此,劳神又伤身。”墨初雪倏然轻叹口气,看着祁韵儿略显凹陷的脸,她无比心疼。

“小姐,”素桐忽然迈步进亭子,“萧世子邀小姐进宫小叙。”

墨初雪眸光一顿,回头去看她娘,祁韵儿笑道:“去吧。”

她闻言,颔首称是,随后迈步离去,独自驾马往宫城赶去。宫城门前,墨初雪撩起帷帽的轻纱,守卫赶忙将宫门打开,恭迎墨家姑娘进宫。一入宫,墨初雪就马不停蹄,往萧凛然的世子殿赶去。

素白的长靴迈进别院时,显得匆忙,而萧凛然早已恭候多时,站在静谧的院内,犹如诗画。除此之外,墨初雪还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羸弱的妇人,卢氏。

带着疑惑,她向二人走去,卢氏朝她福了福身,“墨姑娘。”

作势墨初雪也拱手:“卢氏。”

墨初雪的目光望向萧凛然时,携带不解,萧凛然面色几分凝重:“卢氏晓得裕庚帝的死因,毒药,是她给慕初君的。”

闻言,她心中不免一颤,晓得卢氏知道洛凤城给裕庚帝下的毒,却不晓得,竟是她给的毒药。墨初雪望向卢氏的目光忿忿又不解,她此刻思绪十分混乱——人都死了,知道这些,有何用。

“是,我是给了慕初君毒药,既然药是我所制,自然有解毒之法。不过,不应该这么快……我说的是毒发。除非,“卢氏顿了下,目光看向墨初雪,是试探,“慕初君将下毒的药,换了。”卢氏抹着口脂的红唇,一张一翕地吐出无比刺人的话。

此刻墨初雪感到一室,心中阵阵钝痛,不仅是对洛凤城的失望,更是对裕庚帝的悲痛。她不住地颤抖,心中发憷,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扎进无限的猜忌当中,脱不开身,究竟谁算的过谁,谁又放纵了谁。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又统统堆在了她的脑海,裕庚帝是否知道洛凤城要毒害他?又是否知道他将毒药换了?或许,他都知道。可他既然知道,为何要将储君之位传给他?那遗诏里写着的人究竟是谁?

墨初雪不断地纠结,思考着各种可能,或许,裕庚帝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裕庚帝什么都知道;只是,裕庚帝有难言之隐。

倏然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肩上,温厚而有力,她抬眼,看着眼前的萧凛然,温文尔雅,处变不惊。她多羡慕这样的人,永远看上去如此泰然,即便是山崩他像是也能安如泰山。

可她不晓得的是,即便萧凛然再心慌,也会压抑自己的思绪,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另一个人的依靠。

眸光交汇的刹那,墨初雪的鼻尖有些酸楚,她吸了吸鼻子,“那现在作何打算,要查清裕庚帝中的毒究竟是什么,”她的眉头愈蹙愈深,眼眸中是猜疑,是担忧,“就只能私闯皇陵,到裕庚帝的陵墓中去看了,可这是大忌!”

说罢,她的心砰砰直跳、凌乱不堪,而那握着她肩头的手只是轻轻揉了揉,萧凛然的语气不可置否,“不用担心,交给我们便好,阿墨一切大可放心。”

放心?如此荒唐的事情叫她如何放心。若是真要去皇陵,那就是犯大忌,不仅得罪先人,若是被发现,那就是斩头示众的重罪!她的心跟打鼓似的,险些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令她难以呼吸。

只是,萧凛然朝她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温和又坚毅,给她下了一颗定心丸。墨初雪感慨自己竟没有半分能力,能够拒绝得了他,他一笑,就将她的心牵走了,拒绝的话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

“好么?”他的语气温和,眸底千层涟漪,像是一壶温酒,轻柔细腻,却醉人不已。

墨初雪不由得醉倒其间,她逃避不了他,更拒绝不了他,“好。”她无奈于自己对他无数次心软,无数次纵容,可她却也甘之如饴。

见势大好,卢氏轻声开口:“公子,咱们该动身出发了。”

闻言,墨初雪眸光微顿,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她肯首后萧凛然这才开口,“走吧。”

二人先一步离开,墨初雪望着两人萧萧的背影,并未着急出宫,而是往承德宫的方向走去。这些日子也没来得及看看德妃娘娘,不晓得近来可否安好,漫长的宫道上,宫人们扫着地上的落叶,墨初雪缓缓走过,踏去满是寂寥。

承德宫门前,大门紧闭,有风吹过卷起落叶,门可罗雀的萧条,墨初雪缓缓上前,走上台阶。望着红铜色的木门,她抬手摸上陈旧的门扇,一手扣在虎头门闩上,用劲推开老朽的木门。

倏然一股冷风吹过墨初雪的脸颊,刮得她脸生疼,鬓发在颊边凌乱摆动。她看着宫内冷冷清清,不由得触景生情,漫起丝丝哀伤。如今偌大的承德宫,却连个宫人都瞧不见,忽然有人唤了一声墨初雪:

“墨姑娘?”

墨初雪偏头,瞅见一位中年妇人,端着碗热汤朝她走来,“真是墨姑娘,老奴差点看走眼了。”她识得这位老嬷嬷,是苏轻聊跟前伺候的老人了。

“嬷嬷这是要去看德妃娘娘。”墨初雪轻声道。

“是啊,给娘娘送碗汤,娘娘好些日子都没出来了,这承德宫的门也就关了。”老嬷嬷叹了口气。

“嬷嬷您看这样可好,我替您将汤送去给德妃娘娘,正好,我也去看看她。”

“这,也好。墨姑娘您当心着点,别烫着了。”

端着汤,墨初雪迈步就往苏轻聊的寝殿去,老嬷嬷自然退下。风刮下树叶,落了满地,分明早已入了春,可这树上,却如同冬日般苍白与陈朽。多少人感慨,定是上天也悲悯、可怜裕庚帝死得突然,死得离奇。

至今,也未能查出究竟是什么病痛,让这样的明君上了仙界,不肯在凡世多停留片刻。暗处有人凝望着她,走近德妃娘娘的寝殿,眸光深沉且晦暗,透着股难言的狠劲与不甘,若是对上眼,可以立即尝到浓烈的不安在心尖漫延。

【作者有话说】

原本今天不打算更新的,因为想存稿混一个全勤。

但是,我想了想,有些事情远比我写一篇文章、当一个太太更为重要——今天,我需要为女性发声。

唐山的事情,我是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才得知,看完发布的完整视频后,我气愤、悲痛、惶恐、震惊。

因为我也曾疯玩到很晚才回家,我会振振有词地说“我们这里治安很好、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又不会往巷子里走,我们是在灯火通明的大道上、而且我不是一个人”等,但是,同样的,她们信任自己生活的地方的治安,相信社会的安稳,却想不到,自己结伴而行、穿着保守、在人多灯明的地方吃烧烤,会遇到一群人模人样的衣冠禽兽。

“搭讪”(性|骚扰)、殴打、辱骂、扯头发、摔酒瓶,这些事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无比悲哀、无助、痛苦、煎熬,然而那群孽畜,强奸未遂、杀人未遂、故意伤人、畏罪潜逃。请务必将人畜不如的东西严惩以待,众目睽睽之下,公理昭然于世。

我们希望的不仅是长辈、陌生人、朋友,告诉我们要保护好自己,而且是真真正正从教育上就该告诉男性,尊重女性,不逾矩。

明明其实我们的身边治安良好、社会稳定,可当一桩桩惨绝人寰的案件罗列到一起时,让人触目惊心,害怕、不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身边充满了危险。

这几年,我们不断倡导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可是,偏见、框架、约束,依然层出不穷——总有人试图用受害者有罪论来平息自己心里的懦弱。

在女性需要保护、呵护的前提,是女性应当受到尊重——平等的尊重。我依然相信这个社会充满美好,也相信这个社会好人远远比坏人多。

这次不是girls help girls 而是people help people,这世间男女是区分性别的,好坏才是区分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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