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50

孟老虽未再登过门，却送了几次值钱的物件，孟鹤堂原是差人送回去的，孟老便派人在周九良登台演出时作喝彩送上去。

孟鹤堂本打算攒一起再托人送回去的，是张云雷劝住了人，毕竟是走过一遭这条路的人，也更能体会孟老的苦心些。

杨九郎回来时面带倦色，只和坐在窗边鼓捣针线的张云雷与孟鹤堂二人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扎在了床上。

“怎么了今儿个？”张云雷放下手中的活计在人身旁坐下，轻轻给人揉着肩。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杨九郎的声音闷闷的。

“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军中的事？”

自杨九郎同意接受了罗帅的邀请，时常是家中生意与罗帅身旁两头跑，常跟着罗帅身旁听一听政事。

“那些人又想打，为了争北平的政府的统治权。”杨九郎侧过头无力的叹了口气，“干爹不愿与他们一道，不愿为了争权与皖系动手，已经越来越被那些人排除在外了。云雷，我觉得我们离天明那日越来越远了。”

“九郎，如今形势只得如此，这并非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

孟鹤堂见两人说话，便悄悄退出房间替人关上了门。

“云雷，自打跟着干爹听了几场晤谈，我时常觉得疲惫无比。”

“没关系的，你若实在不愿掺和，我们便不干了。”张云雷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柔声安慰到。

“哪能说不干便不干呢，不干了那干爹的第十三军不是尽数归了那反动军阀，做了军阀混战的刀子了？”杨九郎顺势揽住张云雷的腰，将人抱的紧了些，埋在爱人颈间肆意攫取令人心安的味道。

张云雷笑笑，任由那人抱着自己轻蹭，“你既知晓不能，又说它做什么？”

“我只是心里觉着累。”

“你累啊，你累我便给你活络活络筋骨，”说着便将人从自己怀里扶起来，顺手拿了床头摆着的药酒倒在掌心里，顺着衣领将手伸到肩头揉了起来，“累也得回家来累，可不许去那不该去的地方，碰那不该碰的东西。”

杨九郎觉得肩上一阵松泛，直了直腰侧过头笑了，“放心吧我的夫人，八大胡同不去，大烟杆子不碰。”

杨九郎每日最盼着的时候便是回家，在外头脸都僵了还要挂着得体的笑，心里再不认同也还要点头哈腰，今儿厂里闹了事，明儿军中又斗了殴，可再焦头烂额时一想起晚上归家有爱人相伴便觉得心中安慰，与所爱之人抱一抱吻一吻可胜过无数大烟膏子了。

“近来天气渐暖起来，这饭也不好早做了放这，一眨眼便馊了。我再叫火房做点，你想吃什么？”张云雷起身时杨九郎失去支撑点倒在了床上，便仰面望着张云雷笑得灿烂，“没什么胃口，要不咱直接吹灯吧。”

“别闹，没胃口的话我给你下碗面，我姐上回来信时教给我的醋卤面，我正好想试试。”

“你要亲手下厨？你要为我洗手作羹汤？”杨九郎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眼里冒着些亮光，仿佛已经瞧见围着围裙的人弯着腰煮饭的模样了。

这种美好的画面是在面端上桌的时候破灭的，杨九郎住在天津张家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姐姐做的醋卤面，和眼前这碗实在是找不出半分相似来。张云雷拄着脸期待的望着杨九郎，杨九郎咽了咽口水，心想或许只是卖相不佳呢，毕竟只是一碗面又会难以下咽到何种程度。

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按说醋应该是不上色的，这面颜色属实有些深，夹起一口未送到嘴边便闻见了重重的咸味，尝了一口果然咸的过分，想是这人拿错了调料瓶子，将酱油当作醋了。

“好吃吗？”张云雷眨巴着眼睛望着杨九郎。

“……好吃。”杨九郎将口中的面咽下去，挤出来个笑，“只煮了一碗？”

“我下午糕点吃多了些，吃不下。”

杨九郎心下舒了口气，幸好他自己不尝，秉持着销毁证物的信念忙吃了几大口，顺手抄起旁边的茶杯就了一大口水，“云雷，明儿我闲着，你陪我去天桥逛逛吧，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出门逛逛了。”

“明儿？明儿不行啊。”张云雷想了想，“明儿我有约了。”

“有约？谁啊？”杨九郎立刻警惕起来，原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张云雷生活这样丰富的吗。

“是罗月月。”

……

近来罗月月来园子里勤些，与张云雷的关系也在逐渐缓和。昨儿来的时候带了几匹漂亮的料子，说知道最近他们几个在鼓捣针线活，拿来给他们练练手，坐在屋里俩人就聊了起来。

“我瞧着你如今像是变了许多。”张云雷打量着罗月月，总觉得她比头回见到时年轻一些，头回她来逼自己唱堂会的时候还以为她要比九郎大上几岁呢。

“没有吧，许是因着我原来打扮的成熟老气些。”罗月月笑笑，“九哥忙着生意已是焦头烂额，我多应酬应酬也是帮他，那些夫人太太一个个都精明的很，我若想和她们混到一起自然也要看起来精明成熟些，若不然容易受欺负。”

“那我如今这样岂不是对九郎毫无助益？”

“嗐，别说助益，你好好的他便安心许多了。”罗月月不用想也知道，张云雷定是不会喜欢那种社交的。

“若下回有这种场合，可否带我去瞧瞧？”张云雷犹豫了许久才问出了口，心里自然勉强，可的确觉得自打杨九郎与自己在一起，已经和平素交际的人格格不入了，便是连杨宅从前常办的酒会也销声匿迹了许久。

罗月月有些不放心，但瞧着张云雷诚恳的模样，便答应了。恰巧今儿便有京中贵太太们组的牌局，便想着带张云雷见一见，若是他不喜欢往后便也罢了。

……

“你是说你要同她去个牌局？”听人仔细说完，杨九郎惊愕的起身拉着张云雷。

“就去一回，若是不喜欢往后我便不再去了，若是可以适应那对你往后也有好处不是吗？”张云雷回握杨九郎的手，似是下定了决心。

“那我同你们一起去。”

“那怎么行，这是太太们的局，你去不合适的。”

“可是你是男子，怎么和她们谈到一起……”杨九郎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张云雷的后颈，明白他是为了自己才会想要勉强融入不喜欢的圈子。

“九郎，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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