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过了几日，云乔说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桃夭不明所以地被拉着到了灵山顶，站在此处，他给她蒙上了眼。

她带着她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地带，他让她让她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桃夭等得快要睡着时，一声震耳的声响在天空中破开，掀开遮眼布瞧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云乔从身后走出，一同望着散放在夜空中的烟火。

桃夭眼里闪着光，反射出的是远眺无边的山景美色。

云乔漫不经心地问道：“桃夭，你想不想去看看灵山外的世界？”

桃夭侧过头，她看着云乔，她依稀记得，那个人拥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高攀不起的贵气，自己还是一只红狐时，那不染尘埃的神仙踩风而来，连飘荡的衣角都沾染上了光，她如同一粒尘埃立于众多灵山生灵中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尘间上神，沐浴着尘间上神降临灵山时而洒向灵山的恩惠。

眼前的少年明明长着一张与尘间一样的脸，但他不是尘间上神。那俯瞰众生的上神，又怎么会笑意盈盈地拉起自己的手，说一句：“我们回家吧。”那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

成亲这天，桃夭没有大红大绿的装扮，她摘了一朵好看的花别在耳间，然后瞧着水中倒影。

小白狐安静趴在她身旁，歪着头盯着桃夭。

“我今日好看吗？”

小白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发出咕咕的叫声。

她感到一阵微风，原来是沐觉来了。他千八百年也不会下山一次，这次真是稀奇了。

他见着桃夭耳间别着的红花，微微地皱起眉头。

“前几日灵山空中爆开的火光，可是你做的？”

不等桃夭欢喜一会，沐觉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沐觉上下扫视桃夭一圈，语气愈发冷道：“你要嫁予那凡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桃夭避重就轻道：“这里的果子都是新摘的，你喜欢吃什么都尽管拿去就是...”桃夭忽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凝重...

沐觉语重心长道：“自那凡人入了灵山，你屡次犯禁，如今...”

桃夭道：“云乔并不是坏人，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上神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桃夭语重心长道：“我活了千年，觉得这些日子平淡无奇，云乔他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许多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想试一试。”

沐觉道：“凡人一生数十载，对你来说，他不过匆匆一掠，值得吗？”

“值得。”桃夭道。

沐觉垂眸：“你迟早有后悔的一日...”他瞧着桃夭耳边那艳俗的红花，续道：“天界王母娘娘蟠桃会，我须去天界一日，此一年许都难回来...”。

桃夭闻言，眼神一亮：“我听说，王母娘娘的蟠桃十分美味？”

沐觉背着身本要离开，闻言，他顿了顿，侧目未言，桃夭道：“你能否给我捎上一个？”

沐觉：...

“沐觉！”桃夭再一次叫住他，但沐觉不再回头，桃夭只好喊道：“一路小心啊，我在灵山等你回来...”

语音未落，沐觉便消失了。

桃夭低身抱起小白狐，往狐狸洞走去。

他给她盖上一块红头纱，说这是人界的习俗，今日的桃夭略施粉黛，便格外的美颜动人，云乔道：“虽没有凤冠霞帔，红烛喜字，可也算成婚了...”

他将一块木制的排位，安放在狐狸洞的木桌上，桃夭扫过，是新刻的云乔母亲的灵位，她们狐族没有这样的规矩，一别千年，她也不记得那个抛下她的母亲长什么样。

他们二人拜了天地，对着天地，对着云乔母亲灵位，对着夫妻双方，虽不知这三拜有什么用处，桃夭也只是学着云乔的模样随他拜了三拜。云乔剪下他与她各自一缕头发，以一根红丝线绑上：“此意为，结发为夫妻...”

他们之间的婚礼，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彻夜燃至天明的红烛，没有多余的新婚装饰，他们只是对着天地，对着云乔母亲的灵位，对着往后余生，虔诚地拜了三拜，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白狐不知被谁扔出了洞口，它很是不高兴，晕头转向地跑回洞内，却瞧见春光乍泄，小白狐只好叼起一块果子溜之大吉。

明亮的月光将整个灵山都衬如白昼，它正趴在一块石头上酣睡，闻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小白狐半梦半醒，随着这股食物的味道竟不知不觉走出了灵山。

次日已日上三竿，小白狐溜回狐狸洞，见桃夭今日竟还在睡着，小白狐颇为恨铁不成钢，正欲来个泰山压顶，怎料跃起的瞬间，便被云乔揪住了后颈的皮毛。

小白狐：...

云乔揪着它的后颈，扔到了洞外：“去外面玩去，不要吵醒她...你受伤了？”

小白狐这才呜呜咽咽地低声叫疼，它的后脚处，被一把箭射穿，小白狐咬断了箭身，箭头却还留在它的后腿里。

半梦半醒之间，桃夭迷迷糊糊睁眼，浑身腰酸背痛，好像要被拆散。

“谁受伤了？”桃夭问道。

云乔拎着小白狐的后颈，后脚无力地垂落在空中，桃夭看着血淋淋的狐狸后脚，瞌睡清醒了一半。

“怎么弄的？”她下了塌，一边给她止血，一边问道。

小白狐心虚，丝毫没有平日里嚣张的气焰。

桃夭拔下箭头扔到一旁，小狐狸疼得泪眼婆娑。她扫过一眼那箭头，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跑出灵山见到人了？”

小狐狸沉默不语，她大概也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对方有多少人？”

“十人？”桃夭问道。

小白狐摇摇头，桃夭又问：“一百人？”

小白狐这才支支吾吾地哼唧几声，桃夭脸色却变了。

云乔见状不对，问道：“很多人吗？”

桃夭神色凝重，同云乔道：“灵山这次，恐怕有大麻烦了。”

灵山结界被破，而沐觉此刻不在灵山，那些人类正在一路上山，阻拦不住他们的烧杀抢掠。

桃夭将小白狐交给云乔，决定自己去出面解决，云乔揽住桃夭的手腕，问道：“你是想要自己去？”

桃夭道：“我答应了一个人会守好灵山，但灵山这数百年来都是那只大鸟在帮我守，如今火烧眉睫，我应当扛起我的职责...”

云乔放下小白狐：“我随你一起去。”不是在请求，而是告知，他牵起桃夭的手，不容置喙地往山下走去。

凡人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片在灵山茂密繁盛的老林里穿梭，惊得栖息在此的生灵纷纷逃窜往山上跑，凡人所经之处，没个十几年怕是难以恢复。

桃夭捏了个诀，二人腾云起雾飞了起来，起初云乔瞧着地上的高度还有些心惊胆战，忽地听桃夭道：“云乔，不要害怕，我在...”

他睁开眼，对上桃夭的双眸，不知怎的，多余的害怕竟一扫而空，二人稳稳地降落在地面，落在了前进的凡人面前。

为首的凡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见二人，立刻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桃夭交给云乔一把短剑防身，有意将他挡在自己身后，虽然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她走上前，视线却在这些人俘获的灵山生灵身上，道：“放了它们，然后滚出灵山。”

年轻男子未言，打量着桃夭身后的云乔。

猝不及防地，年轻男子下跪道：“属下救驾来迟...”见男子下跪，身后的凡人也纷纷下跪，桃夭正满脸疑惑，身后的云乔走了出来。

桃夭忙拦道：“你出来做什么，他们人多势众，你打不过他们的！”

云乔盈盈一握桃夭手腕：“别怕...你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桃夭狐疑道：“那让他们放了那些生灵？”

云乔看向男子，男子下令道：“将这些东西全都放了。”

桃夭目瞪口呆，讶异之余她突然看着云乔，再看看黑衣男子，想起男子方才称云乔为“殿下...”

“殿下？”桃夭愣愣的看着云乔。

云乔道：“我是大梁六皇子，傅笙。”

“大梁六皇子...傅笙...”桃夭重复道。

云乔...傅笙...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被家里人找到，他要走了...

可是...云乔不是答应过自己，他会永生永世留在这里陪着她吗...

云乔遮住桃夭的耳朵，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与桃夭平日里认识的云乔不同，此时此刻的云乔浑身散发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朝着年轻男子道：“你带着兵马到灵山下等我。”

他不解地看着云乔，却被云乔冷冽的眼神垂下了头。

“是，属下遵命。”

乌泱泱的人群迅速撤退，云乔放开遮在桃夭耳边的手，立刻换了一副模样，哪里还有方才那骇人的声势。

他浅浅的笑着，同回过神来的桃夭轻声软语道：“走吧桃夭我们回家。”

“云乔...”桃夭顿住脚步，试探性地问道：“你要走了吗...”后面那句：能不能留下来，她出不了口...

云乔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我再将一切告诉你，可好？”

云乔在前举着红灯笼，身后是桃夭，二人都手紧紧相握，在漆黑的夜色中，没有谁提及明日他就要离开的事情，终是云乔停下“跟我走...”云乔同她道。

走？灵山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若离开灵山，她还能去哪？

“我不能离开灵山...”

他眼里满是不解与疑惑，质问她为何不随他一起走。

桃夭久久才道：“我要等的人没有回来...我不能离开灵山。”

在久久的寂静中，二人无言回到狐狸洞。月色透进狐狸洞，他撑着身子将桃夭抵在身下，低喘着气，红着眼抵在她上方哑着声音道：“你心里有了人，为何答应嫁给我？”

她没答话，云乔终于低身抱住了她：“你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不许再想其他人了...不行...”

“跟我走吧，桃夭，跟我走吧...”他低声念了一夜。

他第二日就要离开，桃夭躲到了深山中，直至午时她也没有出现。云乔抬眼看着深山，还抱着一丝希望，同副下道：“最后一个时辰...”

小白狐看着桃夭，桃夭撑着头，似乎有些焦虑不安，她在等，等云乔离开灵山。

小白狐吱吱哇哇地叫了一声，桃夭斜着眼：“我答应给上神守灵山三百年...。”

小白狐又吱吱哇哇叫了两声，桃夭眉间动容：“我...答应上神要给他守三百年灵山，我若走了，便是背叛，我不能...”

可是云乔走了，她又要像从前一样了...

眼瞧着天色渐暗，云乔渐渐垂眸，翻身上了一匹马，提声道：“回京！”

浩浩荡荡的马匹扬起了一阵浑浊的灰，待灰渐渐沉淀，一个白衣翩跹的桃夭早已追不上疾驰而去的马群。

“云乔！”

她怀中抱着小白狐，失落地看着早已消失的马群，站了许久，等到天黑了，她才失魂落魄地走回了狐狸洞。

云乔走了，狐狸洞原来这么冷清，她看着那些摘来的果子，却没有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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