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命风流（三）

人常说三宫六院，这三宫便是指的皇帝老儿的寝宫、太后太妃们养老的寝宫，以及皇帝老儿与群臣议事的宫殿。

好巧不巧，今日要说到的鹿鸣宫正是是昭安帝与群臣议事的地方。

此殿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殿前两明柱各有金龙盘柱，殿身廊柱乃是方形的，顶盖绿瓦琉璃镶边，望柱之下还有吐水的螭首、雕梁画栋，好生气派；殿柱却是上好的圆形红木，柱子上刻着各种形态的龙，两条柱子之间又用一条完整雕刻的龙相连，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宫殿正中间上方挂着一副匾额，上书：四时之风，目光下移，方见内陈宝座、屏风数座，两侧各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对。

洛仙儿想要赶在她父王下旨之前，让她父王改变心意，所以一路匆匆而来，她几经辛苦，爬到围墙上偷看，可她与宫殿之间隔着一棵十分高大、十分茂密的大树，偷看有没有人是不能了，她又退而求其次——偷听！她竖起耳朵听了大半天，好像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洛仙儿揣摩着，大约她父王此时一个人在和自己对弈吧，于是她赶紧从围墙上下来，转角来到大门口，问一个守门的小侍卫：“我父王一个人在里面吗？”

小侍卫是新来的，看到国色天香的公主，一时忘记了答话，待他回过神来，却忘记了刚刚公主问他什么问题了，在公主的提醒下才忆起来，结结巴巴道：“君君君上他……一一一个人在里里里头……”

洛仙儿嘴角攒出一个得意的笑，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递给他，道：“很好，这是本公主赏你的，不用多谢了，本公主找我父王有事相商，若有人来求见，帮本公主拦下来！”

小侍卫伸手还想拦住她，却被一个稍微年长的侍卫叫走了，原来是他换班的时候到了，可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好侍卫，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年长的侍卫叫住：“臭小子，那是君上最疼爱的永徽公主，你也敢拦？你有几个脑袋够承担的？”

小侍卫一听这话，害怕了，这一犹豫，错过了时机，洛仙儿已经闯了进去，小侍卫见状，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眼睛里都挤出了泪花儿来了，含在嘴里的话毫无底气地说了出来：“君上一个人在鹿鸣殿会见几位大人，不方便见公主呀但是！”

洛仙儿提着裙摆，兴致勃勃地一路小跑过去，大喊道： “父王！父王！父王！仙儿来看您了，您在忙吗？仙儿不想找老师，再说了那三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您就体贴体贴下臣，让他们早点回去颐养天年了……”最后一个疑问的“吧”字刚刚出口，她就整个人僵住在那里了。

鹿鸣殿里有人！

而且有很多人！

而且她刚刚说的那三个“老人家”均在其列！

洛仙儿愣住了，在她面前的躬身正在回昭安帝话的大臣闻言回过头来，你说巧不巧，这个人正好就是……绯闻中她的老师待选人之一的、一品太师端木昊。

“南北有两帝，京中有三师”中的“三师”指的就是太傅、太师、太保，三师里真正有实权、皇帝也要让他三分的正好就是太师，所以这太师的话的分量也显而易见，好巧不巧，她撞在枪口上了。

“公主代表了我大宁的礼仪教养，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简直是有伤风俗！”端木昊气得两撇山羊胡翘起。

其他大臣也是定定站在原地望着洛仙儿，震惊的神色还未收回，昭安帝的脸色也不太好，殿里唯一没有任何表情的就是站在左边第三位的太傅凌暮——她见过他。

洛仙儿怔怔扫视了一下周围，刚刚跨进门槛的右脚本能收回，皱着眉头，闭上双眼，佯装淡定道：“我……我走错地方了。”说罢，她正体贴地想要抬手帮诸位关好大门。

凌暮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若要为公主寻个老师，不如臣来吧。”

洛仙儿搭在大门手把的手顿了顿，这个死人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诸位大人都挺忙的，不巧，臣挺清闲的。”凌暮继续慢条斯理道。

洛仙儿猛咽了一口唾沫，握紧拳头，嘴唇都要咬出血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殿中一片寂静，却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靠近，头顶缓缓传来一句：“公主再咬下去，若是受伤，太医们应该很忙，没空来看您，或者你抹点盐水？”

洛仙儿此时想要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可她父王的面子要顾，所以她决定了一装到底！

凌暮伸手轻扣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还不回话？”

洛仙儿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凌暮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他果然像传闻中那样好看。

“看够了吗？”凌暮慢悠悠道。

洛仙儿没意识地张开嘴巴，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应道：“啊~是仙儿一时莽撞，打扰了各位大人和父王的议事，仙儿在此向诸位赔罪，那仙儿就不继续打扰了各位大人了，仙儿先行退下。”

“刚看到表哥，就急着离开？”凌暮不解道。

洛仙儿有点茫然，她听说这个表哥和谁都不太合群，上门去拜访他的人，大都被他赶出去，迄今为止，能和他真正说得上话的，左不过一个洛桑和洛舟，洛桑勉勉强强算是他的棋友，洛舟和他的关系最要好，而此时他的这句话……却是在承认了他和她的关系？

“表……哥？”洛仙儿无意识地说出口，凌暮却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乖。”

昭安帝按耐下怒火，道：“仙儿，实在胡闹，不过既然你来了，朕也帮你做主了，就让你表哥——凌太傅为你传道解惑！”说罢，转而对凌暮道，“凌爱卿，既然如此，你便和仙儿一起退下了吧，早些做准备，明日便开始。”

“臣遵旨。”说罢，凌暮转身就走，见她一动不动，他驻足道，“还不走？”

“走，这就走！”洛仙儿说罢，拉起他的手，飞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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