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仁心”

那个魔修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顾钰一个人呆在房里确实是无聊，衣服也不敢脱，不多时后便伏在床边的矮柜上睡去了。

顾钰与宋烨一块儿去寻找重新筑鼎的材料，这倒是个麻烦活。顾钰对人间的事情不甚了解，好在宋烨也不需要顾钰操心。从玉留山那山脚下出发，二人顺着大道前行，一路走走停停。通常都是一天赶路之后，宋烨去找个旅店订间客房，请顾钰先进房里歇息着，顾钰便在那房里打坐。宋烨在外面打探一番之后就会回来告诉顾钰情况。

那些传说中的东西出现之地，通常都会有些迹象——顾钰便是判断这里到底有没有那些迹象。有，二人就连夜动身寻找东西；无，那便安稳一晚，再做打算。

寻常修仙者出来寻找天材地宝，那必然是伴随着极大的危险的。那些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东西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揣着一个好东西在怀里，路上遇到的危险可不会好。

但顾钰的仙术何等高超。只消他给那东西上一层结界，寻常货色便看不出他们手里带着好东西了。而那些看得破顾钰结界的人，基本也明白布下着结界的人何等高明，大多不会来找他们两个的麻烦。因此这一路走走停停下来，倒也还真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一路顺利。

一日，他们照常在镇子里找了个旅店歇息下来，宋烨也是照例出门，但那天他出去的格外的久。回来的时候，顾钰看见宋烨的怀里抱着一窝小蛇，甚至还有尚未被孵化而出的蛇蛋。

顾钰只瞥他一眼，宋烨便自觉开口解释了：“镇里的道士杀了一只蛇妖。我看她似乎刚分娩过，便去山里寻找，结果便找到了这一窝小蛇。几乎都刚孵化出来，灵识充足，我看那蛇妖也该是个天分不错的。”

“那你带来做什么呢？”顾钰问，“你想养着？”

宋烨低下头来：“也谈不上养吧。他们只是没了母亲的孩子，把他们就这样丢在山林里，能活过几时？”

“如果你见到每一只这样的妖都要救，我们又要行几时才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顾钰问。

宋烨沉默了，好会儿又说：“谁叫我见到他们了呢。我总得给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

顾钰摇头：“此事多有。你如果放不下，就去吧。”

宋烨猛的点头，随后捧着这一窝小蛇飞奔了出去。顾钰没有理睬，继续在房中修行。他想，宋烨毕竟还只是个刚踏入修行之道不久的孩子，心中有这些七情六欲也是正常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随他去吧。

不多时，顾钰又见到宋烨垂头丧气的上来了，整个人成了霜打的茄子，一来就往那榻上窝，缩作一团。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不等顾钰问，自己就说了：“那蛇妖被打的现了原型。我再路过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被分了炖了，妖丹也被剖出，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顾钰没说话，但宋烨早已经习惯了顾钰的沉默，他知道他师傅其实在听，因而继续说：“——那蛇妖被杀是因为她刚刚分娩，又已经有了灵识，孩子们天分也高。寻常食物满足不了她，她得下来剖人的心肝去吃。唉，当然，那无师自通的妖谁当年没杀过人呢，妖是最容易入魔了……”

“妖是容易入魔。”顾钰说，“天资极高又缺少引导，茹毛饮血便觉得是找到了获取力量的真谛。并不是人与妖差了什么天赋，只是妖没有和人类一样建立门派。”

宋烨说：“我知道师傅一定觉得人与妖是一样的，不然师傅也不会收我为徒。徒儿只是在想，人吃妖与妖吃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顾钰说：“没有区别。如果是为了修炼而杀人取血，那人与妖都是一样的违背天道。如果是为了饱腹而杀戮狩猎，那人与妖都是一样的灵识未开。人杀妖也好，妖杀人也罢。人说天生万物，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同样是杀，自然没有区别。”

宋烨半天才喃喃道：“他们也害的妖骨肉分离，他们也害的妖生死族灭，为什么他们却能说自己是为民除害呢？他们的民里就注定不能包括妖么？也是，这里毕竟是人的国家，人的城市。妖怪对他们来说，和后院里圈养的家禽又有什么分别呢？所谓人与妖……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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