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徒之初

顾钰动了动唇，还没准备吃，便已经感觉到酥皮掉了。他听见宋烨失笑，接着似乎是用手挑走了落在他胸口的酥皮，又动了动纸袋子，大抵是把纸袋凹好了，放在下面给他接着。

宋烨没有给他回绝的机会，顾钰有些犹豫，但还是尝了。毕竟宋烨说的也不是错话，辟谷之人是不需要进食，不是不能进食。宋烨若是虎妖，难免有些人间的心性，想跟着过节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何必为了这点事而别扭。

酥皮里面包着甜腻的馅料。但出乎顾钰自己意料的是，这点心还确实是很好味。

起码在顾钰如今的记忆里，他还从来没吃过人间的食物。人间的修仙者知道他辟谷，又怎么会送这样的东西上来。而他终日修炼，又哪里有这般的闲心，溜到人间的街道集市上去买来三两块点心。

因为味道不错，顾钰倒也不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三口两口顺着把整个小酥饼都吃了，末了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股甜香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唇上。

他听见宋烨在轻声的笑。宋烨大抵是拿手帕替他擦了嘴，又为他奉了一杯清茶。如此一番下来，确实有些顾钰未曾体验过的满足感。

宋烨说：“师傅从前爱吃这个。”

顾钰一怔：“可我不曾吃过。”

宋烨又笑：“师傅如今自然什么也不记得啦，又是那块不染世事尘埃的璞玉了。但师傅总是会全部想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钰竟觉得宋烨这最后一句话里带着些怪异的情绪。他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绪，但绝不是什么开心的意思。

顾钰还不至于在这时候就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问宋烨，我恢复记忆于你又碍着什么事情了，但这份疑问已经再次在顾钰心中落下，静静的躺在他的心底。

宋烨不再和他搭话。顾钰听见香炉被打开的声音，宋烨在添些新的香料。顾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熏香的习惯，但宋烨似乎对此早已习惯，还说点的是他爱用的。

香味渐渐飘满整个房间，宋烨也已经关门出去了。顾钰觉得这香料里应该加了安神的东西，这让他有些不适，但他想，应该是宋烨为了让他静心安神休养才加的那些药材。不得不说，宋烨对他种种意外的了解令他减少了些疑心，却并未削减他心中的不安。

困意袭来，带走了顾钰心中尚未思考出结果的疑问。意识再次堕入深远的梦里，久远的记忆便如同海浪般冲刷上来，不由分说涌入顾钰的识海。

顾钰只是这样堕入他旧日的幻梦。

于是他再次站在大殿之中。小老虎学会了辟谷，算是他修仙的第一课。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为饮食所困，只跟着顾钰静心凝神，日夜修行便是了。

宋烨很有天赋，学的很快，几日之后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修炼之法，顾钰看着也满意。只是宋烨的化形术不知道为什么总学不好，口诀念来常常顾前不顾后，顾后不顾前。顾钰心里觉得奇怪，后来便去给宋烨找了一块儿小玉牌。

于常理来说，这似乎也算作他的同族，但顾钰对此并无感知。他指尖不需什么力气，便能够轻松的在牌上刻下字来。

他便将玉牌交给了宋烨。他倒还记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识字的，因而还问了一句：“你识字么？”

宋烨连连点头：“我识得——师傅，我识字的。”

顾钰便点点头，又说：“你便先自个儿修炼着，我过些时间再来看你。”

宋烨听了一愣：“师傅说的是三天五天，三月五月，还是三年五年？还是三十年五十年，三百年五百年？”

顾钰一怔，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三天也好，三年也好，于他都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眼前的小老虎才刚踏入仙途，不知能有几年寿元。等他回神出关，不知又是世间几番沧海桑田。难道他愿意在回到大殿时看见自己徒儿已化作一堆白骨？他还算是个称职的师傅么？

顾钰便沉默了。过了好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那便一月好了。我为你留个入第一层结界的印，一月过后，你去后殿唤我就好。”

宋烨于是应下，可又问：“要是唤不醒，怎么办？”

顾钰说：“怎么会唤不醒呢？第一层结界只隔绝气息，用于屏气凝神。”

顾钰不知道他的说明出了什么问题，但宋烨只是低下头不说话，过会儿又抬头说：“师傅要给我布置什么课业吗？如果我学不会化形术，师傅会责罚我吗？”

“我怎会责罚你。你天资聪颖，但修炼不是一日之功。你只管随心的练，记下疑难，我出关时为你解答就是。”顾钰便如此说了。

宋烨便低头遵了。顾钰不再言语，径直去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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