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理地图的不连贯性（上）

“钢铁侠”智能助力外骨骼团队的科研室异常沉闷，众人愁眉不展地坐着。试验台上摊着一大堆散乱的零部件。

经过三天紧锣密鼓的装配，智能助力外骨骼初具雏形，但在实际试验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无论团队成员们如何努力调试，最终都无法顺利操控设施，让坐在椅子上的志愿者站立起来。试验宣告失败。

自从张萌被凶手袭击，躺在医院动弹不得，整个团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许多关键性的外骨骼实操都由张萌一手包揽，有时候，就连团队导师也要听取她的意见。现在张萌缺席，团队像遭遇了滑铁卢，一蹶不振。

人高马大的林翔是团队少数几名男生之一，平时血气方刚、神采奕奕，此刻却垂头丧气地瘫倒在椅背上。“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丁逸美跟张萌关系最好，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萌姐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都高位截瘫了，还怎么回呀，能撑起上半身坐上轮椅就不错啦！”

一阵沉默。

科研室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嗞溜……嗞溜……”接着，有人刷起了门禁卡。

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齐集科研室，还有谁会有门禁卡呢？

门开了，张萌转动着轮椅缓缓进来，微笑地望着大家。她的背后是窗外明媚的春天。

众人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都以为气馁地产生了幻觉，半天才回过神，“呼啦”一下跑上来，将张萌团团围住。

“哇！萌姐你怎么回来了呀？”

“可想死我们了！”

“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张萌笑眯眯地捏着大家递过来的手，“医生倒是想让我再躺上三四个月，我一想，那可不行！还有半年不到就要毕业了，我们的宝贝正研发到关键阶段，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于是我就提前出院啦。”

众人惊喜万分。林翔问道：“那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早没事啦！能坐着轮椅自由行动，干嘛还要在医院躺下去？躺过一个春节，我都快成木乃伊了，哈哈。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进展如何呀？”

众人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林翔丧气地摇摇头，丁逸美更是百感交集，扑到张萌怀里放声大哭。

张萌越过她颤抖的肩膀，望见试验台上散乱的零部件，明白了大半。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她拍了拍手，“大家振作起来！我都这样了也没放弃，你们有什么理由放弃呢？现在我们有了最好的试验对象——就是本人呀，哈哈。大家尽管在我腿上安电线、装零件，做各种试验，我保证没意见。”

几句话把众人逗乐了，丁逸美“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张萌再接再厉，“我已经向学校提出了申请，让我在毕业前重新站起来，就是我们团队今年的毕业论文。”

“哇！真的吗？”

“太好了！”

众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林翔握紧了拳头，唐晓丽抹了一把眼泪。

一下子，科研室内充满了春光。

自从张萌归队，整个团队重振雄风，研发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张萌是全团队中最需要休息的一个，偏偏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简直比瘫痪前更加精神。

在她的带领下，短短两周时间，团队就大大改良了动力装置，这给外骨骼系统的安装调配带来了巨大的助力。而最关键的核心技术——神经元智能感知模块的建立也有了喜人的进展，这还是归功于张萌，她总是鼓励大家脑洞大开，在自己的脑部和脊椎神经上连接线路，进行各种试验，收集大量数据，交给电脑分析测算，建立模型。很多时候，完成一整套测试程序需要整整一天，从早到晚坐在轮椅上不能动，连厕所都去不了。这样的要求是其他残疾人志愿者们无法接受的，就好比让危重病人接受一个外科实习医生给他做大手术一样，需要巨大的魄力；但张萌却欣然接受，无论成员们如何“折磨”她，她始终一声不吭，面带微笑，目光中充满鼓励。

虽然坐上了轮椅，张萌也没有放弃体育锻炼，研发之余常常让丁逸美推着去篮球场。就在当初遇袭的篮球架下，一滩暗红色凝固的液体旁边，她毫无顾忌地练习着投篮，心理素质可见一斑。遇上有篮球比赛，她还会跑去场边观看，为队友呐喊助威，中场休息时热心地递送毛巾和矿泉水。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坐着轮椅，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阳光女生曾经惨遭凶手的蹂躏，还在鬼门关下游走了一遭。看她的状态，似乎早已忘却了那段可怕的经历，又似乎从来就没遭遇过什么劫难。

只有敏感的丁逸美感到了一丝不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她只是隐隐觉得，在张萌乐观平静的外表下似乎隐匿着惊涛骇浪，时刻都有爆发的危险。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天下午得到了应验。

午后的校园宁静祥和。从篮球场出来，团队成员们推着张萌缓缓走在校园里，明媚的阳光穿过树梢间的缝隙，洒下斑驳摇曳的影，逗趣似的抚弄着众人的面庞。轮椅不太灵活，转动时发出“嗞溜嗞溜”的声响，倒也动听，仿佛一曲清新的小乐章，应和着众人的欢声笑语。

远处走来一个高个子男生，足有185cm，清新俊逸，气度不凡。女生们一见便小声地议论开：“哇哇，陈天尊！张萌，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陈天尊，神城理工大学响当当的人物，学生会主席，智能语言翻译系统团队的一把手，头脑灵敏，记忆超群，精通各国语言达12种，被邀请出席联合国人类语言峰会，用世界语演讲，慷慨激昂，鼓舞人心，被任命为联合国人类语言形象大使，俨然男神一般的存在，引得无数女生爱慕追捧，皆不为所动，唯独对并不出众的张萌一见倾心。

陈天尊走上前，蹲下身，轻抚张萌的双膝，语调如消融的冰川清脆有力，带着一丝嗔怪的口吻，“出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发微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出乎大家意料，张萌的态度很冷淡，“还来找我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陈天尊站起身，一伸手撑住轮椅背，霸气十足，引得一旁的丁逸美忍不住痴笑：“哇，这是……轮椅咚吗？”

陈天尊把脸凑到张萌面前，炙热的目光凝视着她，让她根本无从躲避。

“就因为被凶手迫害成这样？就因为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呵呵，我根本就不在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舒爽的春风吹过，轻轻撩拨旁观女生们的心。丁逸美激动得大呼小叫，感觉像在看一部由陈天尊主演的青春偶像剧。面对男神霸气的“轮椅咚”，哪个女生还能免疫？

猛然间，张萌一把推开陈天尊，力道之大令人乍舌。

陈天尊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震惊地望向张萌，后者正对他怒目而视。

“陈天尊，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再说一遍，跟你分手不是因为我高位截瘫，而是我累了，不想再跟你走下去了。放手吧！这样我们才都能自由。”

说着话，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女生们犹豫片刻，尴尬地望了一眼陈天尊，纷纷追赶上去。

“你是不是疯了呀？脑子被凶手敲傻了吗？放着这么优秀的男生不要？你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啊……”丁逸美滔滔不绝地质问着，低头看时，不禁闭上了嘴。

不知何时，张萌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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