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言说,更无法动作。
只能在无尽的黑暗里,一遍又一遍苏醒,再沉沉睡去,堆积成山的工作正一步一步把她推向深渊。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良久,似乎是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声音也小了一些。
“其实阿姨都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们珍惜眼前人,这是我活了四十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路翊攥着拳头,目光转向挂在吊杆上的血袋,其中的血液正一点一点减少。
若不是沈家压着热搜,估计“荣尚集团董事长割腕自杀未遂”的热搜就要霸占榜一了。
他眼神担忧,朦胧的光下,她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呼吸也很微弱。
此时,两个男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两人同时接起了电话。
“路老师,网上都要传疯了,说你耍大牌,您必须去澄清啊……”
然而路翊连听下去的心情也没有,自己的妻子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工作。
反观一旁的沈忆。
“沈总,各位合伙人听说您有急事,决定线上开会,您请上线?”
虽然沈忆不知道什么叫人道主义,可他还是分得清事情的主次。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回复。
“不去!”
“不开!”
路翊知道,在场的几人里,只有自己不该来。
他每晚都趴在床边的桌子上,一到凌晨总会自动醒来,如果血袋空了就提醒值班医生换一袋。
除了沈忆以外,几人轮流守夜,唯独路翊,一夜都未曾离开。
嘴上说着保护两个女生,其实是他的大脑告诉他,他不能走,她还没有脱离危险。
可这次的南默,躺了四天还没有动静,路翊也只能每天都喂她喝点水,时不时在她唇上擦点维E软膏,心疼坏了。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照顾南默,没事的时候,就会趴在桌子上,两只手交叠垫着下巴,在手机的备忘录上写写日记。
今天,是她昏迷的第七天,医生说今天应该就能醒过来。
电视台的台长专门给路翊打过电话,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工作,路翊只是简单回了句陪老婆,台长也拿他无可奈何,谁让他是SkaTV建成百年来人气最高的员工呢,这么一颗摇钱树,换谁谁不要?
他在手机上飞快打着字,纤细的手指敲击者微亮的屏幕。
他转过身,弓着身,一只手撑着脸,笑眯眯地,像星辰。
“你说你都躺了一个星期了,屁股不麻吗?”
“今天天气这么好,要是能再看到你在赛场上翩翩起舞的样子就好了。”
可她的世界冠军身份不再受世人待见,更不受赛场的欢迎,全世界都默认了她的退役,即使她没有对外宣称,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于是,她以“南总”的身份重新做出选择,一步错,步步错。
他每天都会给亲爱的南默点一份炸鸡和奶茶,只是希望她能在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口就能吃到最喜欢吃的食物,闻到最好闻的味道。
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么长时间,身体也有些疲惫,干脆趴在桌子上,扒拉着手机,看着工作群里几百条的信息,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我才23……就已经算老前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看南默这几天有所好转,路翊原本灰白的脸也有了血色,语调都欢快了些。
不论是身材还是相貌,路翊都是数一数二的塔尖人物。
他刚一成年就比别人先一步进入社会,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大四了。
当时找工作的时候处处碰壁,因为专业的变更和相貌的出众,他总被那些自始自终都没换过专业的人当成靶子。
可他还是靠着倔强的性格和超高的情商,带着她的梦想挺了下去,力排众议,进入顶尖电视台实习。实习期间,他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最后也成功拿到了offer。
正因为这段实习经历,让他23的年纪,一说起话总像32,做事那么游刃有余。
可他终究还是个少年。
他不像沈忆,家世显赫,他唯一能比的,只有时间。
“要不今天就给你点个烧烤吧。”
他津津有味盯着屏幕,时不时瞥向南默,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你的医院有饭香,可不怪我哦。”
她的床边,摆着的不是水,而是一排一排的果茶。
还有每天不重样的鲜花。
“既然没法去普罗旺斯结婚,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弥补你了。”
“你可真狠心……”
说着说着,他也因为劳累过度睡了过去。
尽管他努力撑着眼皮,可它还是像粘了胶水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南默母亲被当成鲜花养料的事,除了沈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他知道,会更心疼的吧。
今天洛洛加班,所以由宋小喜来照顾她。
她走到门口,就把外卖接了上去,路过一处拐角,偶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站在走廊尽头,两首插兜望着窗外。
“这不是林薇吗?她怎么进来的?”
虽然她一头雾水,可她现在哪有功夫管她,爱干嘛就干嘛去吧。
另一边的沈忆,接手了荣尚,暂且代替南默的位置。
说真的,他和路翊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像。
一个摸爬滚打在上流社会生存,一个因为长得太好看活在校园暴力中,造就了两种不同的性格。
路翊完全有能力胜任沈忆的位置,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明白进入这个圈子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他成了一个聪明的笨人,与世无争。
可沈忆却没打算放过他。
两人从小争到大,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谁愿意让步?
由于南默的迟迟不露面,外界甚至传出了夫妻俩不和的传闻。
此时的小喜也到达了南默的病房,是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间。
她轻轻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坐在南默的床边。
“你怎么这么傻,要不是有人发现,我们就阴阳两隔了。”
“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好不好……你比我们都小,理应是最轻松的一个……”
“洛洛都告诉我了……就连黎阿姨也知道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抬手抚上了南默的脸。
“一定很疼吧?被那么锋利的东西划开皮肉……”
她满眼的眸光暗了下来,两个手拖着她的手,把她护在掌心。
“你个富婆不打算养我们老吗……”
“你说话呀……”
话还没说完,她就埋头闷声抽泣了起来。
“嗯……”
掌中的柔软忽地一颤,出于本能,小喜立马仰起了头,眼中划过不可置信。
“小默姐……?”
眼前人的眉头皱了皱,看起来很痛苦。
“小默姐?”
她又问了一声,声调也比刚才高了许多。
路翊也闻声苏醒,拍了拍脑袋。
“小默姐……”
病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前后闭合了好几次,终于适应了天花板上的灯光。
对他们来说,她在黑暗中这么久,也算是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光。
“小……小喜?”
她眼神迷离,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那个名字,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小喜颤抖着掏出手机,一个趔趄,手机差点没扔出窗外,拿稳后,赶紧打电话给洛洛。
“洛洛,你快来,小默姐醒了!”
电话那头猛地一声挂断,如果她有翅膀,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来。
现在的南默还很虚弱,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呆呆地望向天花板。
恰好被小喜挡住的路翊也站起身,给沈忆的工作号发了个信息。
“她醒了,你过来吧。”
他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早已跑过千军万马。
他扶着门框,落寞的身影候在光下,周身围着一圈光晕,预示着他的位置将会被新一轮升起的朝阳顶替,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太好了……”
见她状态还可以,他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抬脚跨出了门外,后脚沈忆便跨进了门。
这里离两家集团都很近,坐车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洛也飞奔进来,及时刹住车抱住了南默。
动作轻柔而热烈。
“你要吓死我……”
洛洛嘴上埋怨着南默,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南默也透过两人间的缝隙看到了身后西装革履的沈忆。
“沈先生……”
要是南默不说,恐怕两位女士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嗯。”
沈忆轻轻应了一声。
正当气氛陷入僵局时,小喜突然想起桌上有一份烧烤,便开口提议。
“小默姐,这是沈总给你买的烧烤,趁热吃。”
都说大病初愈要口味清淡,可有些人偏要跟他唱反调。
说罢,两人自觉退到一边,沈忆也走上前,捧起南默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身,扶着额头,满脸写着无语,假装欣赏着大理石地板。
真是好好的一颗白菜让猪拱了。
“那你们先聊,我们就先走了。”
她们实在是忍受不了屋内的灼热感,自觉退出了房间。
“感觉还难受吗?”
你说呢?
南默白了沈忆一眼,撇过头不再看他。
沈忆无奈点了点头,薄唇轻启。
“出国的计划暂时延后,具体日期看你恢复情况。”
南默看着窗外枝丫疯长的绿树,嗯了一声。
“我们还有多久举行婚礼?”
“一个月。”
她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一阵绞痛,惨白的唇颤抖着,双睫扑闪扑闪的。
屋外的两人坐在长椅上,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沈忆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简单问候了两人一句便离开了,只留给几人一个充满压迫感的背影。
屋内的南默捂着嘴,浑身上下没一处活跃的细胞。
“我怎么有脸请你们当我的伴娘……”
她无法嫁给自己最爱的人,无法让自己最好的闺蜜当自己的伴娘,婚礼的宴会上,没有亲人朋友,只有所谓的合作伙伴,甚至就连祝福语也不是真心的。
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会想方设法让他们跌落神坛,借机上位,统治整个商业帝国。
南默迅速整理好情绪,心中悸动。
“他不是会给我买高热量食品的人。”
只有一个人会纵容我肆无忌惮地吃。
话毕,她抬起略微红润的玉手,指尖贴上留有余温的唇瓣。
“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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