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那年盛夏，恰逢酷暑。一个心怀山海的女孩独自一人驶向黑暗，因为她想成为他的光。

“老师好，打扰了，我想请半个月的假。”

南默走进了学校主教学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在这所西式的教学楼中，连一间校长办公室都有将近100平米的面积。

“……”

坐在南默对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却饱含诗书气质的老人。他摘下眼镜，两指揉了揉鼻梁，满脸愁容。

“南同学啊，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可这15天的课程……”

校长顿了顿，接着说道。

“15天的课程可能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南默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老师，我可以让路翊同学帮我补习功课，他比我高一年级，肯定可以的。”

在南默的软磨硬泡下，校长终是同意了这长达15天的事假。

南默如释重负，满心欢喜地走出房门，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带上。抬眼看见旁边靠墙站着等着自己的路翊。

“成了～”

路翊松开抱着臂膀的双手，微笑般看着南默，仿佛比她自己还高兴。

那天晚上，南默穿了一件非常欲的衣服——黑色全件套。

黑色长筒靴，黑色短皮裤，灰色的衬衫，还贴心的搭配了一条黑色领带，外衬选择了一件非常正式的黑色西服外套，为了提增强气场，她还戴上了一副墨镜，涂上了显气色的栗色哑光唇釉，整体风格异常的御姐。

唯独她那一头亮丽的金发，和暗沉的调子格格不入。

路翊选择跟随南默，一身黑色西装，尽显他修长纤细的身材。

他们按照南衍给的地址驾车前往，一路上，南默都对自己产生怀疑，坐立难安。

“路翊……你说，我能赢吗？”

路翊的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盒上，指尖有规律地敲击着，眼神目视前方，眉眼中多了一丝柔情。

“我相信你。”

南默身体软塌塌的，双目无神，怔怔地望向窗外。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打脸吗？”

路翊的嘴角染上一丝浅笑，无心间说道。

“倘若世间真的有神明，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输。”

南默直勾勾地盯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那双蓝眼中，不全是野心和仇恨，还有那一抹星光，为了黑暗中的他，为了深渊中的自己

。

南默有些忐忑，两手相扣，不安分地敲着大腿。

“路翊，你的童年呢？”

本来专心开车的路翊被南默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移了心神，他从没想过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的……童年？”

路翊再三确认，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南默不太好意思却又迫切想知道的表情。

路翊沉默良久，半晌，他回答道。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跟了妈妈，在我上高中之前，她忙前顾后，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很辛苦，这种辛苦的日子直到我上高中才结束。”

南默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

“之后的每一次赛事我都拿到了第一，跳级进入了大学，每年的全额奖学金都被我收入囊中，我也因此，成为了学校的光辉分子……”

南默转过头，看向路翊的完美侧颜，调侃道。

“看来，路学长的好脾气，也是阿姨培养出来的咯～”

路翊一听到“路学长”三个字，脸唰一下地红了，红到耳根，红到全身各处。

“不……不要叫我学长……”

他这个样子还有点可爱呢。

南默低头看了眼手表，坚定地抬起头，眼神凌厉。

“咯噔——咯噔——”南默整个人背部挺得笔直，不知道是姿态还是紧张，她走路带风，微卷的长发被风亲吻，缓缓带起，不知晓的旁人还以为她要去打架。

路翊也不甘落后，稍错一小块，跟在南默身后，一路护送南默到庄园楼下。

南默刚想带路翊进门，就被门口一身正装的保镖拦下。

“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

南默摘下墨镜，瞪了保镖一眼。

“我的人，凭什么不让进？”

那人一看是自家小姐，连忙让步，可还是嘱咐了一句。

“老爷有规定……只让小姐单独上去和他谈。”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南默并不作理会，拉着路翊就往屋里走。

路翊看着南默的背影，呆萌地眨了眨眼，会心一笑。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那个老头。”

路翊被南默强行按在了紫檀木打造的沙发上，把墨镜塞到他手里。

“这会儿不害怕了？”

南默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嫣然一笑，解释道。

“来都来了，我今天务必得问出点什么。”

这时候又换路翊担忧起来了。

“万一他刁难你怎么办？”

南默直起身，握紧拳头。

“和他鱼死网破。”

真是个奇女子。

南默紧闭双眼，层高八米的一楼大厅内是高跟鞋狠狠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咯噔”声，那声音铿锵有力，宛如一束光，撕破黑暗，迎来破晓的黎明。

南默顺着富丽堂皇的欧式复古弧形楼梯走上顶层，每走一步 都是对心灵的巨大挑战。

咚咚咚——

南默站下门前，指关节叩击着木质大门……很快，门被打开，是被一个仆人打开的。

南默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踏了进去。

“呦，我们的最大客人来了。”

这是南默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样子，他坐在最中央的，最奢侈的椅子上，脚下踩着动物毛制成的地毯，阴阳怪气的。

南默应了一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

沈忆？！沈念？！他俩怎么在这？！

难不成，他们和这个大sb还有瓜葛？

震惊之余，南默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她的斜对面，就是沈忆和沈念。

与此同时，对面的沈念也察觉到了自己弟弟异样的神情，那双桃花眼，总会时不时地往南默的方向看去。

“没想到，你很聪明，竟然能藏到这。”

南默抓紧衣角，牙齿都快被强大的力量咬碎。

“这里没有外人，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合作伙伴，沈家大少和二少。”

南默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忆竟然和这个东西是合作伙伴？

南衍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零度的气温。

“看来，二少和我家女儿认识？”

去你的，谁是你女儿。

沈忆刚想回复，便被南默抢先一步。

“不认识。”

沈忆有些难过，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失踪的南家大小姐……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南默眼神阴冷，连说话也带了几丝怒音。

“所以你今天把我叫到这就是为了谈合作？”

南衍笑眯眯的，可他的一举一动在南默眼里都是那么恶心至极。

“当然不是。”

南默死死盯着南衍，眼里是没有尽头的仇恨和怒火。她笃定，有人在，他不敢乱动自己。

“你母亲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父女俩终于可以消除隔阂了。”

南默冷笑一声。

“我哥呢？”

南衍在眨眼间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平静，似是没料到这孩子这么聪明。

“别装傻了，我哥是你们的人吧，你派他监视我的行动，没想到他真的把我当成了他已故的妹妹，视如己出，你们索性除掉了这个——”

南默故意提高了声调。

“叛徒……”

南默的话句句直戳南衍，宛如利箭一个一个毫不留情地射在南衍的全身上下，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将他五马分尸！

南衍有些惊讶，不过他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

“看来你不傻。”

南默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她要当众揭下自己的伤疤，哪怕用血，也要淹死这个禽兽。

“我要你告诉我，我母亲被你们怎么样了！我哥又怎么样了！”

南衍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会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

“你在说什么？”

南默狠狠地嘲笑了一波。

“事到如今，你还在藏什么呀，需要我一个个推给你看吗？！”

南默也不管自己立下的理想男性的人设了，在自己最大的合作伙伴面前生气了。

“你！我可是你父亲！”

南默一听到“父亲”二字，话语更激动了。

“我呸，你养我了吗？！你为我做过一件事吗？！你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你杀了我母亲，你是人吗？！”

这直击灵魂，一连串的质问打得南衍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这里没有外人，想打我骂我就来吧，你配吗？！”

南衍气得心直痒痒，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就连沈忆也是第一次看到南默生这么大的气，也是第一次知晓她的往事，知晓眼前人丑恶的嘴脸。

南默和南衍两人僵持不下。终于，南衍开口，提出了一个很诱人的事情。

他挥挥手，招呼旁边的人，那人斟上一杯透明的液体。

“这样，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南默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么大的交易，条件一定不会简单，这杯酒一定是高度酒。

可她不会喝酒。

“你最好说到做到。”

南衍一脸阴笑，表面附和着。

南默知道，这个人不会信守承诺，但她只能这么做。

她走上前，单手拿起酒杯，一口吞了下去。

这杯酒比南默想象中要好一点，起码刚开始不会有太多不适。

“喝完了告诉我。”

“你母亲当年……”

南衍故意拖延着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南默的头越来越晕，越来越痛。

酒劲上来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南衍说的话她愣是一句都没听到。

我就料到这个禽兽不会这么仁慈……

南默连忙转身，一脚踹开房门，踉踉跄跄地扶着楼梯扶手。

南默……不能睡……你还要报仇……

南默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没有任何作用。

待在屋内的沈忆坐不住了，他和屋里的人一一道歉，也推门离开了现场，留下两个二傻子。

“楼梯……在动……”

南默把着扶手，她现在只想回家，可是她做不到。

她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当心！”

沈忆一个箭步，左手扒着扶手，右手环住南默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因为自己的无力，南默被迫靠在沈忆厚实的怀中，把全部的力量交给他。

“真是的……”

沈忆把南默横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他的每一步都走出了和怀中的女孩站在一起，与全世界为敌的气势。

沈忆抱着南默走得很慢很慢，抱得很紧很紧，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一楼大厅。

沈忆一眼就看见了一直守在那里的路翊，他不屑一笑，像是宣示主权般，径直走向他。

路翊听见脚步声，也转过头去——

“她怎么了？！”

沈忆抱着南默不肯松手，道。

“醉了。”

路翊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靠”。

“谢谢你，沈少爷，我送她回去就行，不浪费您的时间。”

沈忆眉头一紧，两只手抱得更紧了些，带着一丝傲娇的语气道。

“我送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路翊对眼前人毫无畏惧之意，十分礼貌地回答。

“那好，麻烦您了。”

就这么走啦？

这么草率？

沈忆也是没想到路翊这人如此爽快，他本以为要和他在这纠缠几个小时的，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就搞定了？

路翊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紧随而来地，是汽车发动的轰鸣声。随着汽车的驶远，沈忆也一路抱着南默上了自己的车。

“二少爷没和大少爷一起回来吗？”

沈忆将南默轻放在车座上，自己则从另一边上车，让南默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面对司机的问题，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只是冷冷回复道。

“没有，回家吧。”

司机也不敢多言，难道是谁又惹二少爷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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