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别太难过

肖同在外面厨房里听见了王舟明显已经有些慌乱的说话声，鸡蛋汤已经做好，他关了燃气的火，急步朝杨凌的房间走了进来。

在被满地的照片惊到的同时，他也看到王舟把杨凌抱在怀里，一声声叫着‘妈’，却怎么都叫不醒杨凌。

肖同也冲到杨凌跟前，扫了一眼地上的酒瓶。

肖同：妈怎么了？是昨晚又喝酒了吗？

肖同摸到杨凌的手腕，也想叫两声杨凌，冰凉的触感却让他顿时精神紧绷了起来。

肖同：怎么这么凉？

肖同也跪在杨凌身旁，凑近杨凌，试图叫醒她。

肖同：妈，妈你醒醒。

还是肖同先反应过来了。

肖同：小舟，妈太不正常了，走，赶紧去医院。

怎么叫杨凌都没任何反应，只有身体随着自己的摇晃左摇右摆的，王舟也是真的慌了。

王舟：好，好。

王舟揽住杨凌，正要把杨凌抱起来，肖同眼睛扫到了地上的两个白色小瓶子，里面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他拿了起来。

肖同：这是什么？

仔细看清上面的字后，肖同顿时感到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急剧加速的惊慌和恐惧在两人全身蔓延开来，一切都已为时已晚般的，不好的预感，占据了两人的大脑。

两人不敢再有片刻的耽搁，王舟抱起杨凌就疾步往外冲，肖同回房间拿了手机，紧跟其后。

在下楼的过程中，肖同双手拿着手机打急救电话，不知怎的，明明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肖同却已经心慌到双手打颤。

只有三个数字的急救电话，他却按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总算是打出去了。

王舟抱着杨凌坐进了车后座，肖同拿着车钥匙，又打了好几次火，才把车子启动了。

然后从车库开出来后，有些失分寸的加速开出了小区。

半路上，他们迎上了匆匆赶过来的救护车，王舟抱着杨凌上了救护车，肖同则开车紧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救护车上一闪一闪的红灯，和让所有行人与车辆闻声即刻避让的鸣笛声，穿刺在肖同的视线里和耳膜里。

让已经经历过一次丧母之痛的肖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冷汗无声无息的从额头和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冒出来。

医院里，杨凌被火速推进了手术室，王舟和肖同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来回踱步。

慌乱到心脏怦怦乱跳，似乎已经预见了一场，不知道是属于一个人的，还是属于三个人的，终点式的哀伤。

往往人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会没有悬念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时间，医生就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一开手术室的门，就迎上了王舟和肖同两张紧张过度的面孔，医生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他们摇了摇头，说送来的太晚了，病人早就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两个人都僵怔在了原地。

医生的话就如同轰炸机一样的，把两人的身心都炸了个粉碎。

昨天晚上还给他们做了一桌子丰盛晚餐的人，此刻，却身体冰凉的被推进了医院太平间里。

他们唯一，仅仅剩下的一个妈妈，也没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除了彼此，再也没有一个，牵挂着他们，也让他们牵挂着的亲人了。

泪水的涌出只在顷刻之间，骤然蹿出来的强劲鼻酸让王舟的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虚幻般的不真实，让人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难受难过到撕心裂肺，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菲姨离世时，肖同心里有多痛苦，他也终是未能逃过，入骨入髓的切身体会了。

他们也不过是才二十二三的年纪，但与至亲生离死别的痛心之事，他们却已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这一刻，直到从此以后，连个再折磨他们一次的备选人，都没有了。

命运在他们身上，似乎总是薄情又残忍，不肯给予他们些许的怜悯。

葬礼的流程，早已深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悲伤的情绪，如同响彻天际的惊雷，劈入深海的闪电，淹没城市的洪水，焚烧荒原的火山岩浆。

让他们难以承受，更难以消化，亦无从发泄。

可是不管他们的内心正承受着怎样剧烈的煎熬，时间还是会一分一秒的过，不会为他们停下片刻，给他们留一点点疗伤的时间。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两人回家收拾给杨凌的入棺物品的时候，才在杨凌房间的床头柜上，看到了那张对折的纸和纸上面的两张银行卡。

两人眼睛早已哭的通红，王舟颤抖的手打开了那张写满字的，对折的纸。

[小舟小同:

答应妈妈，别太难过，妈妈总是要走在你们前面的，你们总是要独立生活的。

人总是需要一个伴的，你们的爸爸当时是一起走的，总算是有个伴，可是一菲走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她太孤单了，妈妈也是，所以妈妈想去陪她。

妈妈不想跟你们说道歉的话，因为妈妈没有这个资格。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最差劲的妈妈。

你们两个，妈妈都知道了，希望你们能一直相亲相爱，好好生活。

你俩从小就感情好，能把你们交到对方手中，妈妈心里，也是放心的。

就，好好过吧。

还有，让我安睡到一菲的旁边吧，她走了两年多了，我怕我找不到她。

最后，祝福我的两个儿子。]

杨凌最后留给王舟和肖同的话并不多，只是了了的言语而已，并没有说什么太深刻的言辞。

关于两人的关系，当晚晚饭后还在问他们有没有谈女朋友，却又在深夜写下已知晓两人真实关系的话语。

很显然，他们的妈妈杨凌，一定是在他们的门外听见了什么。

那自己妈又在当晚做出了这样极端的抉择和举动，这看似蓄谋已久的狠心行为，又是不是被自己和肖同的事刺激到了呢？

至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虽换来了自己妈妈的一句认同，但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两人看完后，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肖同双手环过王舟的腰，抱住了王舟。

王舟抬手抚着肖同的头，轻轻压在自己的肩上，眼泪又从两人眼尾淌下来，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久。

关于人生，他们也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迷茫的滋味，不知今日该如何结束，不知明日该如何醒来。

在他们的成长中，每一次莫大的悲痛来临时，总是悄无声息又突如其来的。

没有任何的预兆，而他们只能慌乱无措又惶恐不已的被迫接受，没的任何选择。

人的生命中总是有很多东西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控的，像是冥冥之中早已被人安排好的一样，你连挣扎拉锯的权力都没有。

就像杨凌李一菲的相识，就像王舟和肖同在杨凌和李一菲的缘分下的出生。

就像王父肖父的意外离世，就像李一菲突如其来的生命告捷，就像杨凌无法逆转的，自己和李一菲的结局。

就像王舟和肖同早已注定的，只剩彼此的，相依相伴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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