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193）

马嘉祺失踪后，丁程鑫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他的情景，甚至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彩排了无数遍见到他时的状态，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透露出丝毫怜悯或是同情。

可当他真正地看见他时，才发现自己此前的种种假设都化为了泡影，那不是在梦中虚无缥缈的幻影，是真真切切的他。

崖边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看到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丁程鑫，却并不惊讶

马嘉祺:“你来了。”

马嘉祺:“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的。”

他说得不紧不慢，甚至唇角还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马嘉祺:“阿程，你很厉害。”

丁程鑫死死盯着马嘉祺，不说话，眼眶通红。

逃亡路上的波折使他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多了青色的胡茬，脸色苍白，可尽管如此，他仍旧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黑色风衣，只是瘦了太多的身形已经无法完美地撑起这件衣服，挂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崖边风大，衣摆被海风吹得好高，连带着他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下去。

丁程鑫:“你瘦了。”

丁程鑫开口。

马嘉祺:“亡命人罢了，哪有不瘦的。”

马嘉祺晃晃脑袋，声音顺着海风传进丁程鑫的耳朵里。

丁程鑫:“所有人都在找你，我有时希望你被找到，有时又希望你能逃走，有时又害怕你已经死了。”

丁程鑫说出一串在他自己看来都莫名其妙无厘头的话。

马嘉祺:“让你担心了。”

马嘉祺弯起眼睛。

丁程鑫:“别开这种玩笑，谁会担心你。别忘了，我也是个警察。”

丁程鑫眼神冰冷，手摸上后腰上的配枪

丁程鑫:“为什么你要做那些事？”

他和马嘉祺之间仍隔了几米的距离，丁程鑫想再往前走几步，却被马嘉祺叫住

马嘉祺:“别过来了。”

马嘉祺:“就站在那里，我讲给你听。”

丁程鑫:“好，我不过来。”

丁程鑫停住脚步，他不敢再往前，生怕再逼近一点，眼前的人就会从崖上落下。

他不知道严浩翔会不会找到这里来，自己不能牵制马嘉祺太久，但他又怕马嘉祺一见到其他人，就会转身跳下海里去。

马嘉祺:“我生来就是个坏种。”

马嘉祺轻笑一声，说道

马嘉祺:“没有自由，就连生死也由不得我。”

丁程鑫:“所以，你就要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丁程鑫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在颤抖，他反手抽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马嘉祺

丁程鑫:“他们都还那么年轻。”

面前的人与他认知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多了，他几乎快要不认识，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马嘉祺。

马嘉祺看了眼对着自己的枪口，和枪口上方丁程鑫那双猩红的眼睛，眼眸深邃，摇了摇头

马嘉祺:“我没有剥夺他们的生命，我只是帮他们结束痛苦而已。”

马嘉祺:“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比死去要困难得多。”

悬崖边风大得惊人，好像要将一切裹挟而去，风声中，海浪声里，马嘉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丁程鑫握着枪的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他又加了些力度，心中想着增援的人什么时候会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这里。

马嘉祺换上一副温柔的笑

马嘉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要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吗？”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但丁程鑫现在也没工夫细究了，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丁程鑫:“你想说什么？”

马嘉祺:“说说我们。”

马嘉祺:“以后大概是没机会了。”

丁程鑫:“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丁程鑫冷冰冰地回他，用力忍下眼眶中的泪。

马嘉祺:“可是我想说，我想，以后怕是不能和你说话了。”

马嘉祺执拗道。

丁程鑫:“好，那我问你，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就是带着目的？”

丁程鑫终于问出压在心底好久的问题。

马嘉祺没有犹豫，不置可否地点头

马嘉祺:“是。”

丁程鑫:“果然是这样……”

丁程鑫自嘲地笑笑

丁程鑫:“我也真是愚蠢天真得可笑，竟就真的走进你的陷阱了。”

甚至……那晚还是他先开的口……

丁程鑫:“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傻？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很有意思吧？”

连握着枪的手都止不住在颤抖，丁程鑫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次马嘉祺没开口，但丁程鑫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呢喃道

丁程鑫:“马嘉祺，你真是烂透了……”

马嘉祺:“是啊，我烂透了。”

马嘉祺也是呢喃着

马嘉祺:“我这样的烂人，怎么配得上你……”

丁程鑫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揪住，那一刻仿佛能听到心脏破碎的声音，可这还不够，还不够……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底满是晶莹

丁程鑫:“最后一个问题，你真心地回答我……”

丁程鑫:“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重要吗？事到如今，丁程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执拗地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但他仍固执的想知道，想知道这个坏事做尽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动心过哪怕一分一毫。

马嘉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却终究是叹了口气

马嘉祺:“有。”

马嘉祺:“那天晚上，我并不全是逢场作戏。”

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块浮木般，丁程鑫抓住这一丝光亮，却也更加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丁程鑫听见背后的树林里传来许多人走动的声音，他立刻明白，是增援的人来了。

丁程鑫:“你跟我回去伏法，好么，你跟我回去。”

丁程鑫声音急促，倔强地重复道

丁程鑫:“我会陪着，你跟我回去。”

马嘉祺:“来不及了，阿程。”

可马嘉祺却只是摇摇头，微微笑着看向他

马嘉祺:“你要好好的。”

丁程鑫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个劲的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

马嘉祺:“你能不能实现我最后一个愿望？再叫我一声阿祺吧，我好久没听到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丁程鑫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

丁程鑫紧紧抿着双唇，而后颤抖着，说出那个自己好久没提及的字眼

丁程鑫:“阿祺……”

马嘉祺如释重负的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看向丁程鑫身后，许多举着枪的警察正与丁程鑫擦肩而过，向他奔来。

他想起跨年那晚和丁程鑫一起看的烟花，虽然江边的风好冷好冷，但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烟花，比任何一次都要璀璨夺目。

耳边回荡起海潮声，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吟唱一首歌，那是一首悲伤却又温暖的离别歌。

就到这吧，马嘉祺想，也该结束了

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马嘉祺微笑着开口

马嘉祺:生日快乐阿程，之后的人生里，不要有我了。”

说完，他仰身一跃，那瘦削的身影像纸片一样，落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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