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愈师和宫女都退下来,织夜合衣躺在冰王大殿宽大的床上,一手搭在枕侧的空位上,感受着宫殿主人曾经的存在。
与酒量甚佳的樱空释相反,织夜不胜酒力。即使她习武,但人鱼族天生娇贵,胡乱饮食让她事后感觉非常不好受。
那一夜,她感受着头疼欲裂的痛苦,听着风声呜咽,听着纱帐翻飞,听着心碎的声音,一夜无眠,便睁眼直至天亮。
直到天色放明,织夜才从榻上坐起身来。她想去殿外倒杯水喝,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樱空释处理政务的那张桌案。如果是以前,她醒来能够看见,樱空释坐在那里,周遭萦绕着纯净的光华。
她再次看见樱空释,是在两天后。她早在醒酒后当天就搬离了冰王大殿。她只是带走了自己,没有动大殿里的任何东西,包括自己曾经嫁去冰族时的嫁妆。
此时,人鱼族内宫。
织夜将手中的卷轴收起放于身侧,抬眼安静地看着漂浮着七彩气泡的海面。
人鱼族民根本没有料到织夜会突然出现在人鱼族。她强行命令各位人鱼长老在大堂集合,甚至惊动了人鱼圣尊那边。当着所有人都面,织夜坦然无谓地告诉了众人樱空释要废后的消息。
织夜毕竟是最后一位血统纯正的人鱼公主,在人鱼族的地位尊崇。樱空释此举无疑是又狠狠地打了人鱼族的脸。
纵使织夜没有实权,但她的在人鱼族仍有一定的执行力。织夜清晰地安排了一些政务,甚至于人鱼族的未来,都因为她的预测和计划变得一片明亮。但是当大家询问到冰王,织夜却只能说。
“我不了解他。”
而全程沉默不语的人鱼圣尊,眼底终于也是浮现了一抹不忍。
织夜将双腿从特殊的无尽海水中抽离,起身穿戴整齐,推开门打算出去。
雪发白衣的樱空释屹立在她眼前,他背对着她身姿修长而挺拔,色彩斑斓的气泡正漂浮在他身旁。听见声响,樱空释转过身来,身上奢华的宝石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深深地晃进她眼里。
织夜呼吸一滞,握着门框的指尖渐渐紧曲。她放平了心态,退后一步,双手交叠,恭敬地对樱空释行礼。
“人鱼族二公主织夜,参见冰王。”
樱空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将手中的长剑抛出。织夜眼疾手快地握住剑柄,低下头看了一眼。
是前段时间刺客夜袭刃雪城,她交给璇娜的那把幻术长剑。剑身已经被拭净,再不见半点污秽,锋芒犹存。
织夜心底苦涩,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轻蔑和疑惑。她站起身将长剑负在身后,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您是身份尊贵的王,怎么没有知会一声就来了,人鱼族有失远迎。”
樱空释看着陌生的她,心底又煎熬又心痛。这种前所未有心境的确让他很惆怅,也很迷茫。
她不是曾经身着华服,妆容艳丽,坐在后座上那个俯视苍生的冰后。也不是每日在冰王大殿里等他回来的织夜了。她只是人鱼族二公主。
樱空释认识织夜这么久,却好像在此刻才认识真正的她。
织夜不再看那只能让她沦陷的眼睛,懒得再废口舌与他周旋。
“樱空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来人鱼族,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向你要一样东西,这是最后一次,事成之后,我会优待人鱼族,且只要是我能找到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冰族国库充裕太多,有什么是您没有的?”
“我要你的一泪石。”
织夜的眼睛里先是不可置信,最后是深深的嘲讽,最后是恍惚。她唇边凄惶的笑容让樱空释心虚。
“一泪石?”
“对,一泪石。”樱空释见她神情,以为是织夜不舍交出。
织夜玩味地靠近他些许:“其实王,很早就可以得到我的一泪石了。”
樱空释不解:“你说什么?”
织夜却答非所问:“您想要一泪石吗?”
“王大可以重新娶一位人鱼族的女子为妻,她自会告诉您一泪石的来历……只是一泪石会有很多,但是您永远得不到我的一泪石了。”
樱空释一顿,想问为什么,出口却不同:“什么意思?”
“成婚之前,人鱼公主在陆地上行走所用都是幻术虚化的假腿。在人鱼和男子第一次结合时,她们的眼泪才会形成一泪石,也才能长出真正的腿。”
对方陷入沉默,因为震惊,樱空释看着她出了神,鸦睫剧烈地颤抖。他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步。
“你是说……”
樱空释尚且还在震惊之中,织夜快速和他拉开距离,垂下眼对他说:“您和火族来往的手谕我已经看过了。”
樱空释看着地面上倒映着斑驳色彩的雪白碎石。脑中一片空白,无措从四面八方将他裹进一张网,还夹杂着一种不明的悸动,他越想逃脱,便越收越紧。
织夜冷冰冰地看着樱空释,反手将长剑插入地面,退回宫殿。
樱空释慌张了一瞬,他伸手想要抓住织夜,却面对着砰然关上的大门,指尖触在门框上,一阵自愧。他知道她定然是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樱空释急促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插在地面上那把剑,渐渐放下打算敲门的手。
“抱歉,是本王冒犯了。”
很快有声音回应他:“织夜恭送冰王。”
织夜背对着大门,眼睁睁地看着倒映在琉璃墙面上的人影渐渐远去。
过了一会,殿门被侍女从外面拉开,人鱼族侍卫站在殿外警惕地看着织夜宫中。却只有织夜站在门前,神色阴冷。
人鱼姬匆匆忙忙地跑到她身旁:“二公主!刚刚有人闯入人鱼族,您没事吧?”
织夜抬手示意,只是看着门外那把长剑,目光里的寒意肆意蔓延开来,让身旁的人鱼不免恐惧地退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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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朱雀宫。
玄金黑甲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眯起深邃的眼,眼底的却没有看见半分怒意,反倒是充盈着玩味和笑意。
渊祭一步步走下来,轻轻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大殿中:“妄空神主,你失败了。”他慵懒的声色弥漫开来,惹得台下的妄空不自主地蹙眉。
妄空妖孽地挑了挑眉,神情显得无所谓:“是。”
“你是故意的。”渊祭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的眼神森冷地直射向台下的人。妄空一顿,然后坦然地对上渊祭的眼睛。如他所料,渊祭似乎对这件事情上心,而且,他很着急。
“尊主何出此言?”
渊祭面向妄空站定,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妄空,我很想知道,你用七欲镜照樱空释是什么意思?”
妄空一怔,神色染上几分玩索,笑着说:“我也正好想问你……樱空释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渊祭玩味而坦然地笑了笑:“你不需要知道。”
“那你把神力慢慢注在他身上,是想……”妄空顿了顿,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利用他?”
闻此言,渊祭轻松一笑,然后给予了妄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径自走回宝座,慵懒地倚着,再不言语。在他游荡的思绪里,是曾经那个在樱花飞舞之中翩翩起舞的美丽少女——美冠三界的人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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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雪天,凄冷入骨。废后的消息像是热风一样快速吹遍了刃雪城,掀起各处流言蜚语,不仅造成了大臣们的极度不满,更是引起了骚动。冰王大殿外站满了各位长老,正在焦急等待樱空释的回归。
此时的樱空释正在荒原上,身形似乎要与白雪融为一体。樱空释垂眸,看着脚下光滑的冰面,正朦胧着倒映着他的脸。
樱空释蹲下身来,颤抖着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眼罩,然后艰难地将它取了下来。冰面之上,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只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愈发纯正的金黄色充斥着整个瞳孔。
狰狞邪恶的黑雾,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随着女人戏谑而娇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将他那只眼睛激的愈发明亮。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泪石占有她。
疲倦地敛眸,他重新将眼罩附在左眼上,湛蓝的那只眼愈发深邃,色泽幽暗。
他正打算站起身离开,却看见了身旁不远处,冰面上一处有人为痕迹的积雪。如果不是他仔细再看,难以发现那是一个入口。
樱空释沉眸,眼底浮现上警惕和杀意,腕上的剑镯应和着蒙上一层银色的光华。他走到入口处抬手击碎了那层碎冰,一间冰窖便呈现在他眼前。
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中泛着一丝血腥味,洞穴中冰花四处绽放,冷雾缭绕,死气沉沉。樱空释正打算挥手点灯,却发现洞穴内已经点了一盏长明烛。
窖中有一台冰榻,榻下安静躺着一只束发的银环。
樱空释思索着走上前去,抬指擦过冰榻,眼神一暗——这里曾经来过人,还有灵力残留的痕迹。
他俯身捡起地面上早已变得冷硬的银环。简单而朴素的银环,中间嵌着颗湛蓝的宝石,由于无人清理,银环已经有些发黑。
门外突然一阵响动,樱空释缓缓将手中的银环放回原处,站直后回过身,看着冰族的士兵慌张地跑进冰窖。
“王,长老们都在找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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