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到潞州的路程并不算太原,经过几天的行军,李存璋率领右羽林军抵达了潞州以北的黄碾,也就是当初李存勖第一次领兵作战所驻扎的地方。
过了几年,这里依然还残留着当初扎营的痕迹。
此次领兵征讨潞州,李存璋也是有想法。拿下潞州,他就有资格去谋夺昭义节度使,所以他才会主动请缨。
虽说这有些不厚道,毕竟李继俦兄弟等人都是他的侄子。
抵达黄碾后,李存璋并没有立即攻打潞州,而是等候右神威军。
可就在他等候的时候,潞州那边派人来了。
“招讨使,昭义来人了。说是愿意交出李继俦,换取朝廷退兵!”
“什么?愿意交出李继俦?”
听到这个消息,李存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细确认后,才知道没听错。
他不明白这几天潞州城内发生了什么,当即派人去打听,就得到了一个让他并不是很满意的一个消息。
潞州城内发生了政变,昭义牙将陈宏等人攻入节度使府,囚禁了李继俦,并推举李继韬为留后。
这个消息对于李存璋来说,并不算好。他要的不是李继俦,而是昭义节度使,现在这么一弄,他还怎么当节度使?
想了想,李存璋便召集手下,决定不管昭义的求和,并派出骑兵袭扰潞州城。
好在潞州这边也做好了准备,毕竟李存勖目的是为了控制昭义,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怎么会善罢甘休?李继韬如今已经被推为留后,便理所当然行使节度使权力。
到现在,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前几日的政变看似是牙将发起,但李继韬明显在背后推动,但又不站出来冲在前线。想到这里,有人不禁佩服李继韬的聪明,好处得了,却又把黑锅甩给了别人。
自从昭义这边决定交出李继俦,这仗其实就没法打了。李存璋指挥的三万禁军中也有不少同情李嗣昭的,如今这位节度使尸骨未寒,就对昭义用兵,总觉得说不过去。
在昭义这边言明已经把此事上报给朝廷后,一些将领就出工不出力,等待后续结果。
“这个李继韬倒也是人物,居然发起政变,卖了自己兄长来求平安。”虽说李继韬这边派人递来的折子上是牙兵发生骚乱,囚禁了李继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主导者是谁。
“此人的确有些头脑,此举倒是让晋王那边有些尴尬了。不知道得知这个消息,他还能坚持继续对昭义用兵吗?”一旁的张承业点了点头,也对李继韬有些好奇。
他其实见过这个年轻人,但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李嗣昭出镇昭义后,李继韬等一众子嗣也相继跟了过去。
李柷抬头看向王然,“王尚书,向你汇报此事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李继韬派出的人是跟丁会有旧,但此时丁会不在太原,那人又找不到丁平,所以就去王然那里,通过王然才把这个消息传递进宫。
若是把折子递到中书省,肯定就会被拦下。任圜可是巴不得拿下昭义,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封可以阻止战争继续的折子呈到皇帝面前。
“回陛下,那人还在臣的府中。”王然如实说道。
李柷想了想,开口道,“明日早朝,带他一起参加,把这事当着朝臣的面说吧。”
“臣遵旨!”王然恭敬回道。
。。。。。。
第二天,一早的朝会上。
“启奏陛下,前线传来战报。昭义上下拒不开城投降,并主动袭击朝廷军队,反意已决。兵部李尚书希望朝廷可以从河东和邢洺两镇调派军队,包围潞州城。”
早朝一开始,任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听到昭义军队主动袭击朝廷军队,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
“难道这昭义真的要叛变吗?上党县侯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能不叛变吗?有人要夺取上党县侯的基业,他的子嗣们肯定不愿。”
“唉,眼看就要拿下幽州,怎么突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小声点,这事关乎那位。”
这些人,有的人议论声很大,有的人又小心翼翼,生怕被旁边的人听了过去。
李柷没有说话,这时王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王爱卿请说!”
“启奏陛下,臣对任尚书所言有不同看法。”王然看了一眼任圜,高声道。
“噢?”李柷有些惊讶,“王爱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据臣所知,兵部尚书率领禁军抵达潞州城外后,昭义方面已经擒获罪魁祸首李继俦,并表意愿意交出此贼子,以证明昭义并无反意。
可兵部尚书在奏报中并未提及此事,臣有些怀疑其真实用心。昭义乃朝廷重镇,兵部尚书此举无疑是挑拨朝廷和昭义的关系,其心可诛!”
王然的这番话一下就引起了轰动。
朝臣们对于王然的性格也有些了解,基本不管户部之外的事,怎么今天站出来当这个反晋王急先锋了?有些不符合常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昭义方面愿意交出李继俦。
之所以朝廷出兵,无外乎就是李继俦下令杀了李存渥,如今昭义愿意交出凶手,再出兵,就没合适的理由了。
对于王然这番话,李存勖和任圜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没想到这个消息居然传到了太原。
“陛下,这种大事,怎么能听信传言。还请陛下三思!”任圜连忙进言。
李柷若有所思后,点了点头,“王爱卿,任尚书说的有理,此事干系重大,可不能信口雌黄,道听途说。”
“回陛下,臣有人证!”
“人证?”
“是的陛下,此人证原本是昭义将领。如今昭义留后李继韬担心有人蒙蔽圣听,所以特派人抄小道入京,并带来了昭义留后李继韬的奏折。”王然大声解释道。
“快传!”
看着这对君臣一唱一和,李存勖意识到不对劲,可没等他阻止,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那浑身的杀气,可见其上过战场的,并不是那些没见过血的兵。
“你是何人?”李柷在来人走到堂前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臣昭义牙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昭义牙将?可有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李柷一脸怀疑,倒像是那么回事。
“回陛下,臣有留后的亲笔奏折,上面有昭义节度使帅印。”来人从身上取出一份奏折,高举在手上回道。
高升小跑下去,接过奏折,然后呈交到李柷手中。
李柷煞有其事地翻着奏折看了看,这份折子昨日他就看了,今天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过了一会儿,李柷一脸笑容地放下折子,点头说道,“没想到李继韬如此识大体。晋王,这折子的确是昭义的,上面明确说出愿意交出李继俦向朝廷请罪。
晋王觉得如何?”
李存勖虽说知道此事,但他却不愿答应。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退缩,岂不是白忙活了。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无奈接过奏折看了一眼。小皇帝都能拿到这里来说事,肯定是真的。
可他心中依然不甘,“启奏陛下,这折子虽有昭义节度使帅印,但不能确保其中无诈,还需细查。”
“细查是肯定的,可若是真的,朕的意思就让兵部尚书撤军。如今朝廷多线作战,国库空虚,若是为了此事跟昭义发生大战,岂不正中了伪梁的意?”李柷说道。
“陛下,那是臣的亲弟,也是朝廷的县子。”李存勖提醒道。
“晋王的心情,朕能理解。不过昭义已经决定交出李继俦,至于他如何处置,就有晋王自己决定。
但朕的意思,不株连其他人。上党县侯生前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虽说之前其子嗣放了糊涂事,若因为此事就株连上党县侯全族,却是不妥。岂不会让天下人耻笑朝廷不能善待功臣?
而且上党县侯也是晋王的义兄,抓到罪魁祸首李继俦就行了,晋王觉得如何?”
说着,李柷一脸真诚地看着李存勖。
李存勖此时真想一拳冲到小皇帝面前,把他暴打一顿。死的不是你的亲弟,你自然不觉得什么。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下面的文武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若是他依然坚持,到时候他就真的成了恶人了。不会有人说他大义灭亲,反而会认为他过河拆桥、刻薄寡恩,特别是在河东旧部的将领中。
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是为自己,为家族,为后代博一个好前程吗?李嗣昭立下那么多战功,李存勖若是因为此事就株连其全族,说不过去。
“一切依陛下所言。”李存勖无奈,只能点头回应。
但他心里却对李柷恨得直咬牙,还有那李继韬,居然如此阴险,直接向小皇帝上奏折,这是要投靠小皇帝吗?
李柷露出微笑,看向一众朝臣,“晋王大度,但朕也能理解晋王的心情,所以李继俦押送到太原后,怎么处置由晋王自行决定。
李继韬顾全大局、大义灭亲,既然他已经被昭义将士推为留后,那朕就成人之美,下旨让他正式接任昭义节度使。
上党县侯为国战死,按照晋王的意思,追赠为太师、陇西郡王。其妻子李杨氏,加封为上党郡夫人。”
李柷每说一句,李存勖的脸色就越难看,到了最后,好处都让对方拿到了,他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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