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成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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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并州落了好大的雪,转眼间,又是一冬。
无意间一瞥,正喝着花魁递来的酒的温远怔愣了。
再回神时,旖旎的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冷风和温远一人。
边疆的雪总是夹着雨滴,落在指尖,不冷,却有些疼。
温远就着酒壶喝了起来。
冬日的酒总是温了的,烫酒入喉,身子还是暖和了些。
温远是边疆的商人,来来往往都是国与国之间的大商贸,做得可是风生水起。
那是谁都知道他是得过当今圣上的令,有官家护着。
夜渐入深,远处有雪压折了枯枝。
温远垂眸低低嗤笑,半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喊着随从,“客归来。”
随从扶着醉酒的温远,道:“公子此时已经酉时了。”
温远不理,拂开他,不让他跟来,自己踉跄着走了。
温远到时“客归来”的说书先生正讲到“郡王殿下楚止舟是在秋分这日娶的亲。娶亲这日京城里好不热闹。”
温远就坐在门边,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一连包了足足一月,世家大族、平头百姓皆可进入道贺,听说当今圣上还亲自为郡王殿下大婚酿了美酒。
郡王殿下迎娶的是参政之女,此女貌美如仙,知书达理,与郡王殿下可谓是天作之合。”
说书先生还在娓娓道着,温远却恍了神。
边疆路远,秋分之事待他知晓时却是隆冬了。
楚止舟,昔日里,谁曾想到你我会是这般景况。
温远垂着的眸子轻轻地颤抖着,像是有寒风穿进屋堂,他的身子也跟着哆嗦了。
有关于你,竟皆出自说书人之口。
温远嗤嗤地笑了,摇摇晃晃地起身,回他的束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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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春秋,寒风尚未冷透,蓦然回首,当年叱咤风云的郡王殿下楚止舟今已是残躯及艾。
受不住隆冬的寒,楚止舟坐在屋里,燃着一盏灯油,执笔落下心头数载执念。
火舌烧尽,信从尾收。
窗外的风钻着缝,吹散了满桌的残灰。
闷声的咳嗽中,楚止舟唤来了随从,“准备好了吗?”
随从应着,“王爷放心,一切都妥善了,就等温远公子来了。”
“皇上那边如何?”楚止舟手指按下烛火,灭着。
随从道:“默许了。”
随从虚虚伸手要去扶起身楚止舟,楚止舟摆摆手,撑着案台,自己起来了。
近几日,分明病重的楚止舟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神色里颇有几分回光返照之意。
楚止舟驰骋疆场,也权倾朝野,毕生所做之事除了心欲,也不过只为那远在天涯的风流商人。
相识,他是接待来客的郡王;相处,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分别,他是一腔抱负的权臣。
云轻水流,往事不堪回首,也不曾为谁逗留。
楚止舟又挥去了旁人,披着狐裘,迎着雪出门去了。
阁楼的风总是这般凛冽,与当年一样。
楚止舟看着空荡荡的身旁,只有苍发散扬。
人在生命的尽头总会想起许多的事,或大或小。
除却谋算,楚止舟的回忆里只有温远这一个人。
他们一起去青楼喝花酒,去林园狩猎,去灯会猜谜,去边疆逛集。
他们在御花园亲吻,在王府中缠绵,在大雪里做爱。
冷而热,疯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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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远是听闻楚止舟大病且时日无多才进的京。
他曾在先帝面前发过誓,此生绝不会再入京。
离去那日,寒风呼啸,楚止舟说:“再次进京,我会以迎亲之势为你接风洗尘。”
而今看去,恍若隔世,先帝已崩,而他也是散去半生。
这日,正值冬至。
楚止舟远远便望见了一身红衣的温远。
鬓发虽如霜,却仍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楚止舟一身大红衣裳,染得今年的冬至似乎也不太冷。
他带着身后众人,迎着无数目光,站立在这久别的边疆大商人面前,苍颜浮笑:“许久未见,温远。”
随从发现这名叫温远的商人似乎红了眼眶,他凝视着自家王爷,嗫嚅半天却只是唤了一声:“止舟。”
像是怕惊醒了虚梦,楚止舟轻轻地应了一声,“在的。”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温远的手。
干枯的皮肤,写着岁月的蹉跎。
两人相视一笑,抬步,朝王府走去。
温远,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们会迎着世人的目光,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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