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安阳亲王府,辰时。
冬日的上午不见并点暖色,无边无际的长穹覆着淡淡灰沉,只有雪花飘飘。
月山院寝殿里却暖和的很,火炕烧的极其烫,纵使如此,屋内还是摆上了几盆正在燃烧的炭。
温樛木侧躺在檀木床上,半寐着眸,闻着炉香,时不时吃块糕点,连饭都懒得做了。
一旁静候的侍女微微前倾,轻声莺语:“世子,辰时快过一刻了,还叫早膳么?”
摇头“不饿,你下去吧。”
“世子……”
侍女欲再劝,在听到一声上挑的尾音“嗯?”,便默默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转身时。
一道黑影猛的扑来,青葱小臂被抓住:“小月,世子在么?”
“啊?”
小月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衣冠不整、礼衫凌乱的斐川连通凛都不说一声,直接闯了进去。
“世子,大事不好了!”
“官道堵塞,长安的余粮尽绝,百姓不满,手持棍棒刀器,上街就抢打砸店铺抢粮食,更有甚者吃,吃小孩……”
“长安乱了!”
斐川失力跌倒在地,定定盯着榻上,温暖的火光却融化不了衣衫上的落雪。
“什么?”
猛的睁开眸子,视线落在一脸污泥的斐川上,大声惊呼。
“这么严重?”
斐川红着眼,抓紧裤子衣角“世子有所不知,世子早有准备,所以王府尚安然无恙,可事实上前几日便断粮了,”
“大多粮铺无米可购,剩余几家不管陛下玉言,拼命上涨价格,涨了十钱银子不止,百姓没吃几天,便吃不起了,”
“如今,外头都是乱的,走在外面,都可能被当成口粮,现在街上到处乱糟糟,”
“今日凤和也被抢了,属下只能闭店……”
温樛木的眉头紧紧拢起,面容严肃,边起身走向衣柜,边道“做的好”。
拿出件暖和的玄色大氅,丢到斐川怀里,自己换上外衫,系上斗蓬。
“穿上,跟我出去一趟!”
斐川抱着热乎大氅,追上阻止“啥?世子不可啊……”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远去,无奈,只能跟上。
温樛木吃力穿行在街道上,厚厚的积雪没有被清扫,盖到小腿肚,窜行艰难。
“砰!”
“世子!”
温樛木无故摔倒,幸好斐川眼急手快,一把将人捞住。
温樛木低眸望去,本就又冷又疼的双脚蓦地贯进深深寒意,直窜天灵盖。
“啊,那是?”
受到惊吓的温樛木僵在斐川怀里,伸出去的指尖颤抖。
斐川顺着指尖看去,一具被冻成冰雕的矮小身体。
是小孩!
斐川皱眉,鼻尖飘着点腥气,扭头一使力拉起人,拽着就走。
“斐川……”
温樛木浅泊色眸瞳孔涨大,震惊难以复加,试图回头,可手上的禁固像琐琏,挣扎不得。
斐川紧咬下唇,低呼“世子,走!”
吓坏的温樛木呆呆任着被拽走。
迎面遇上几波手持菜刀的凶恶百姓,斐川带着人七拐八弯的避开。
冰雪覆脸,冷彻心霏让温樛木回过点神,抬眸看向远处。
低沉的天色落在粮铺上拼命打骂的百姓。
有禁军着装和大理寺的衙差手握利器,奔上前阻止。
血腥、暴力、混乱……
充斥着温樛木的大脑,冰冷冻的双手麻木。
似乎想起什么,温樛木抬头,与斐川对视:“穆奚……”
斐川一怔,面色肃然,打量四周,悄悄退开,走了许久,行到一胡同。
温樛木正要上前,猛的被扯到墙角,胳膊 撞疼,下意识低头,待再抬起,浓浓腥味扑鼻。
斐川一个反手夺过菜刀,身影利落迅急。
很快,满地狼藉。
斐川拽着穆奚穆池两兄弟,带上温樛木,险险避开,两刻钟后回到亲王府。
斐川吩咐闭门,让侍卫奴役守在府内门后,以防强闯。
然,带着三人回到月山院,添上火炭,没一会儿屋内便恢复暖意。
呆呆的温樛木感受着层层热浪,意识也从“冰雕”抽出,回神看着平安无恙的三人,松了口气。
“世子,还好么?”
穆奚边烤火,边问。
温樛木摇头:“这段日子就先待在亲王府吧。”
“嗯,多谢世子挂念。”
“世子出门是为寻我?”
穆奚看过来,视线留在火光明明的人,又问。
温樛木微微颌首,没有多言。
一时无话,将近半个时辰,斐川同侍女端着盘子进来。
瞧去,一碗简单的阳春汤面。
还冒着热乎水气,令温樛木莫名的心安,也冷静了下来。
四人先是换了湿衣衫,才趁着热乎劲儿开吃。
“世子,冰……”
斐川眉眼略带担忧看着温樛木。
“我没事。”
吃饱喝足的温樛木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恹恹的浅泊色眸染着点光色,在炉火映照中,竟格外温暖。
“温樛木!”
“你是不要命了么!”
“接人让下面的人去干不行么,非要自个出去……”
听闻温樛木的“作死”形为,温君棠火上心头,怒气冲冲的奔来,一路上的侍女男仆被吓得退避三舍。
此时温君棠站在屋门前,微眯着眼,显得越发狭长,渗着森森怒意,紧盯着温樛木。
温樛木被这么一喝,那种熟悉的感觉笼罩全身,心头一颤,眸子微偏,落在插花瓶上安置的梅枝。
“呵呵,那个,君棠……”
见到来人,斐川起身自觉站到一边,低首。
“哼!”
温君棠气势汹汹的大步跨过门槛,冲着温樛木去。
不知怎的,温樛木对上“二弟”的眼神,心头慌慌,一个不小心竟咬着舌尖,吃痛的温樛木却顾不上了,忙起身跑开。
温樛木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跑,竟跌跌撞撞的跑进屏风后的内室。
瞅着一大张床堵在墙前,温樛木真是想打自己一巴掌。
呸,往哪跑不好,非得往这来,有路走么?!
温君棠气势正盛,可不给温樛木继续想的机会,冲进内室,一把揪住衣襟。
眼神阴侧侧的,怒喝:“温樛木,你是不是忘记上次硬闯太子府后,你答应我什么了!”
温樛木抿唇,偏头一脸倔强样,也不肯说话。
“你说话啊!”
“你是怎么说的?”
“我揽下府内事务,让你养伤,你不听,非要自个管,你说没那么脆弱,有分寸,分寸到哪去了?”
“能不能冷静点,不要不管不顾!”
两片唇瓣微翕“我……”
“怎么,还想狡辩!”
温君棠松手,一把推倒人,狭长的眸尽是冰冷。
摔倒的温樛木后背嗑到案几角尖,一丝疼楚窜遍全身,脑子又浮出“冰雕”“手持菜刀凶神恶煞的百姓”,胸腔莫名上涌委屈,清亮的眼泛红,身子自主蜷缩,抱膝不言。
“嘿,你还委屈上了!”
温君棠丝毫不怜,化掌为拳,猛的冲过去,温樛木嘴角溢血,仍不肯言。
内室的吵声让室外的三人一惊,穆奚意识到不对,拽着斐川去找温君柏。
再赶回来时,温君棠已经把人揍到鼻青脸肿。
“君棠,住手!”
温君柏手上一使力,拽过温樛木拉到身后。
“君棠,再怎么着,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呀。”
温君柏语气无奈,显然是知道好兄弟的强硬。
“哼,你不如问他干了什么!”
温君棠一听,更气了,恨不得拽出来再暴揍一顿。
“唉……”
温君柏叹气,拉着温樛木让坐到床边,又让“斐川,拿些药来。”
斐川应下,离开,穆奚自觉可怕,退到外室,盯着穆池玩狮子猫。
堪堪一刻钟左右,斐川拿药回来,递给温君柏,悄悄瞄一眼气怒的温君棠,一阵心惊,快速回到外室。
心念,快走快走,莫秧及池鱼,世子殿下您保重嗐。
内室的温君柏坐在榻下的羊绒毛毯上,给温樛木脸上涂药。
“嘶……”
温樛木吃痛,修竹玉手紧抓被沿,唇瓣紧咬,显然,疼的不轻,足见温君棠下了多重的手。
“你们两个哎……”
“木哥以后别冲动,君棠你耐着点脾性。”
“兄弟间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打架才行。”
温君柏抬头,看了两人几眼,有意说和。
穿成郡主的邪恶哥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