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江岸

因为这些话，对我很重要。”一个在牛肉豆皮儿灶台前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善良和正直的三观感染身边的人。

因为他善良，所以坚信江岸没有坏心人。因为他舍不得江岸，所以一直坚守在这座温软的小城，守望着下一代。

“王叔你天天说我爸是高材生，说我爸有出息赚大钱。”她撇了一眼老王鬓角的白发，浅浅吸了一口气接着说，

“其实在我小时候，你比我爸更能说出那些让我心服口服的大道理。”

她不知道李胜现在有没有白发，不知道他在另一座城市生活的怎么样。比起李胜的长相，她更熟悉的是他的声音。电话里的联系很频繁，却很少见面。

有的人早早离开高雄路，有的人把高雄路当家，当归属。因此，牛肉豆皮儿可以是平平无奇的早餐，也可以是体验，可以是回忆。

李小米攥着手中热腾腾的牛肉豆皮再次踏上了儿时上下学必经的小路，染上釉质的粉橘晴空上固守柔软云绵。金黄色光晕陷落人间，附着于街道，瓦楼与窗幔。刚放学的囡囡与她擦肩而过，呆呆地痴望高雄路楼角藏匿的残阳，询问如何留住这如沙易逝的风光。

一旁年迈的外婆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敷衍着牵起丫头去彩虹桥下买水果味的棉花糖。

这一路上，卖蛋酒的少女追赶着夏日的尾巴，吆喝声里能听出浅浅的急躁。做热干面的大爷把“早点”的牌子摘掉，也想来凑日落时的热闹。

夕阳将自己的颜色调成恰到好处的样子，渲染远方的每一个角落，毫不吝啬。某一瞬间，外婆仿佛想到了答案，欣然低头回应“它明天还会来的。”

孙阿儿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江岸的水经过晚风吹拂后的潋滟。

世界反复，如温吞水一般平淡。有人惊艳岁月，更有人磨平棱角融入了岁月。黯然无光的俗人，没有信仰，不懂虔诚。

不谈莎士比亚，不听夏目漱石。

等到明天，具体来说，等到明天下午的六点一刻。疲倦的太阳会再一次与石桥边逼仄的小楼擦肩而过，若是晴日，又会邂逅一场金黄。

日复一日的事物无法惊艳时光，外婆笑着说，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才会尽力留住短暂美好了。孙阿儿不服气地涨红了脸，说长大以后要像外婆一样。

忽而，末夏的蝉鸣叫得人心头作痒，是啊，和外婆一样沦为世俗，从容且悠长。

武汉很温吞，也自会用温水煮蛙的方式使人逐渐适应繁文缛节，最终看淡生死悲欢。万物云谲波诡，有人在黑魆魆的井隅固步自封。有人仰望星空，最终风云际会。

远天橘色似乎暗淡了些，蹒跚到彩虹桥时，外婆喘着气到桥头歇脚，孙阿儿攥着纸票跑到卷糖的阿姨身边高兴到活蹦乱跳。

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孩子眼中的星星也将消散，成为江岸市侩的俗人，笑意便散于嘴角。市侩的俗人，会为了人情世故睚眦必报，为市井小事欲盖弥彰。这样的人不是不好，只是落了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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