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氏改孙氏,独孤氏改杜氏,屈突氏改屈氏,宇文氏改宇氏或文氏,慕容氏改慕氏或容氏,尉迟氏改尉氏或迟氏,贺兰氏改贺氏……这些昔日的虏姓当循孝文故事,皆改作汉氏。”
改姓氏这事于我而言可太熟悉了。一百三十余年前我当皇帝那阵分明是改过的,没想到一百余年后不进反退,早在过去便改了的虏姓又不知什么时候改了回去,本朝的“太和”里又得给他们改回来,闹得人着实疲惫。
哦,记得太和改制之后,我死后的第二十八年有个甚“河阴之变”……等等!
“还有那个尔朱氏,改成朱。”
我磨磨牙扔了笔,案上纸上的“朱”被墨汁污得一团糟,心里恨恨地骂着“猪”,昔日新仇旧恨加起来,可谓是恼怒到了极致。
你问我为何对尔朱氏如此憎恨?自然是因我投胎的第一世继承文明太后的遗志,费了那么大的功夫锐意变法,不想一百来年后回头再看,却发现白干一场的缘故。
我不过刚死了二十来年,那群魑魅魍魉就按耐不住起兵反了,最后分裂出来的东魏,西魏,周,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阿劼莫生气。”
半靠枕上的阿兄和气如故地唤过我,捻起一块儿枣酥填入口中:“不过重来一次罢了,我陪着你。”
重来一次,重来一次,这都是第四次了。
我气头上与他白一眼;
“武德九年那会儿一个区区的秦王您都不能下决断,更遑论变革改制,太危险了!”
只看当年父亲等人商讨迁都樊邓那事,要我我早办成了。想我当年忽悠着那群贵族从平城迁到洛阳,易姓易服易制做得全套,不还青史留名了么?而父兄虽然与当年的我一样有大志,却因为迟疑不决而让人寻了空子,又不舍得处置底下那些不安分的蛇鼠之辈,让他们聚在秦王麾下撺掇谋反,未必不是自己顾忌太多的缘故。
当皇帝的哪能事事周全呢?对于不服的杀了便是。
兄被我念叨得很是惭愧,拉着我细声哄道:“阿弟莫提那事啦,为兄改好不好……还是如那时一样,我做你的阿勰,我来筹谋,决断的事你做,我信你。”
阿勰字彦和,乃是我同父异母的的六弟,当年他忠心辅佐我变革甚是得力,可惜在我死后不幸死于高贼的谋害,也就是那高句丽夷子高欢的族叔。
是以渤海高氏乃是我最讨厌的族支之一,被他们依附的秦王三年前由我大义灭亲之后,支持他的高家自然受到牵连,早在太和元年时候那些族人便被我寻了借口扔到岭南秘密处死,未留一个活口。
就他们高氏犯下的那些罪孽,绝种才是最好的报应。
阿兄就做不得这些,他下不了手。
我点点头反握阿兄的手:“兄莫担忧,一切有我。”
炭烧得室内微热,阿兄得了我的原谅安心窝回我的怀里,呼吸中甜丝丝的枣香飘到我鼻尖,诱得我也捻起一颗再尝了口。
“无论是五姓世家还是那些虏姓,既然做了唐民,就应该抛弃他们从前的习性而遵从唐法,而这新的法当涵盖日常礼仪风俗,不若就命诸家著一部仪典以作后效,书名就叫——《开元礼》吧。”
“治宏太和,盛启开元”,我希望我和阿兄的唐可以承接一百年前北魏的变革,革前代之耻,重铸自己的灵魂和风骨。
我怀里的阿兄一骨碌起身:
“《开元礼》?”
他跳下榻激动地踱了五六个来回,嘴里碎碎念了三四个“善”,忽然抚掌:“‘治宏太和,盛启开元’,甚是不错,甚是不错!此书就叫《开元礼》!”
元宏是我那一世的名姓,如今人未变志向亦未曾改变,我们俩身份却调转过来,他做皇帝我做辅臣,别是一番很有意思的场面。
自然当年北周新国方立,他做周明帝的时候亦是如此。
好好一个人,每次却死得不明不白。
古老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那些生死离别,爱恨嗔痴皆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某些知觉一晃而过,继而是无比清晰的当下。
我看阿兄雀跃地坐回案头写画起来,于是也跟着与他时不时地提些意见,半个时辰后写了满满五纸的内容纲要,大到朝会典礼,小到衣服饰物,习俗民风,甚至还有各州特产……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只是我俩到底性子不一样,写了这么多总有矛盾的地方。
“这朝服自然按着武德的礼仪穿戴,日常穿戴嘛就不多做规矩了,”阿兄笔下划去我第二条建议,摆摆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太过拘谨反而不好,衣饰不过外物,百姓平日爱穿戴什么穿戴什么,分那么清干甚。”
是关于服饰规定的建议。
他这么一拒,我亦是以为并不那么十分有必要,再想想好像也未必真有那精力认真管辖,于是作罢。
服饰方面是我一向有所兴味,于是命人将库房里新制的各色衣服取来,与阿兄相看起来。
“这些是我命尚衣局按着我的图所做常服式样,已与高句丽王室谈好了价,合十二箱四十五套,当售为二百三十五斤金。”
我报着账目边取了一套黛蓝的衣裳展开,交领重瓣瑞锦纹,光泽柔和典雅,乃是上好的蜀锦制成:“这套可是我亲手做的,颜色式样也是天下独一份,兄穿在身上指定好看,且试试吧。”
李建成x李元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