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万佛慈悲 第98章

傅北川见到芙蓉阁主不肯独自离去，心存感激，无奈苦笑道：“不要再浪费力气啦！待我再运功几个时辰，应当仍可恢复些力道。”

这回，运功时辰颇长，直至东方发白，芙蓉阁主又将他手臂挎在肩上，傅北川费力咬牙，这才站起身。乘着清晨凉意，二人摇晃前行。

傅北川手臂软软垂下，搭在芙蓉阁主的肩上，感觉全身气息不畅，毫无力道，几乎全部体重都压在芙蓉阁主的身上，大为不忍。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又身负武功，逢此绝境，非但无法相助他人，还要她一个柔弱女子扶持，心中不是滋味。如此行走，终究无法支持，没过多久，两人又都摔倒。

傅北川再行运功，但终究是血肉之躯，仰面躺在沙地上，突然感觉日光从未有此时这般刺目耀眼，缓缓闭上双目。脑海中渐渐一片空荡，耳畔只听到芙蓉阁主旁不住的呼唤，可声音也逐渐远去。

阵阵驼铃传来，打破大漠晨曦的宁静。一位身穿灰色僧袍、头戴草帽的老僧牵着一峰骆驼缓缓而行，举头遥望，见日头高照，顿觉口渴，才取出水袋喝上一口，见大漠深处隐约有两人伏在沙丘上，急忙牵着骆驼走近，才发现是一个年轻女子侧伏于一个青年男子身上。

这两人都一动不动，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在他二人身后沙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一直延向远方大漠深处。随即明白，定是那年轻女子一直将她身下那位青年男子拖行至此，终于力尽不支。

老僧口念佛祖，急忙俯下身，以手试探这二人口鼻，发现尚存一丝微弱气息，连忙将手中水袋先放在那年轻女子的唇边，将水缓缓喂下。

那女子本已嘴唇干裂，忽觉有清水入口，急忙吮吸，突然呛了一下，再饮数口，缓缓睁开双目，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正手捧水袋，在面前点头微笑，慌忙想要起身，可眼前一黑，又坐倒沙地上。急切间，只听她说道：“老师傅，快救救他！救救他！”

老僧忙又将水袋对在那青年男子嘴边，这才看到他身上原来受了几处颇重的外伤。

傅北川忽然感觉一股水流入口清凉，连喝几口。许久之后，才悠悠醒转，见到老僧，喘口气，谢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那老僧道：“阿弥陀佛！一切缘起皆由因果，而生诸法象，善恶之业因而招感乐苦之果报。施主不必言谢，若不是这位女施主菩萨心肠，老衲也无缘在此见到两位施主，又何言相助？”

傅北川愣了一下，侧头朝芙蓉阁主望过，见她愣愣的坐于沙地上，神情恍惚，却不知究竟是悲是喜。

老僧又道：“看来施主受伤颇重，恐怕暂时无法行走，只有先随老衲回到鄙寺，待修养几日方可无碍。”说着，伸手将傅北川身子扶起。

看到老僧形如枯槁，但力气甚大，单手便将自己提过，托放在骆驼背上，傅北川料他定是一位武林前辈，连忙问道：“敢问大师尊号？”

老僧脸上皱纹堆起，略微一笑，道：“施主不必称呼老衲为大师，老衲法名行痴。”

傅北川本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怎肯改口，忙又谢道：“在下傅北川，多谢大师方才以甘泉相救，救命之恩在下定当谨记。”芙蓉阁主方才心中只想着教行痴相救傅北川，此刻也向行痴行礼道谢。

行痴道：“善哉！出家之人慈爱众生，与之乐；怜悯众生，拔其苦。此乃四无量心中之二无量也。”

芙蓉阁主以往经常到临安太平兴国寺中许愿，也曾跟随寺中主持理佛修法，素来知晓佛理，顿知行痴所讲“二无量”乃是佛门所称的“慈无量”与“悲无量”，就是通常人言“我佛大慈大悲”之意。

傅北川伏在骆驼背上，猛然见到那道伸向大漠远方的拖痕，胸口震动，这才醒悟行痴方才所言的含义，急忙侧头再望向芙蓉阁主，见她正背身坐在沙地上，暗想：“她一个从未习武的女子能有多少力气，将傅某颇重的身躯在这茫茫沙海上拖行，当真难为她了。”心下大为感动。

待他二人吃些饮水、干粮补充体力，又再歇息半日，见芙蓉阁主可以自行走路，行痴牵起骆驼缰绳启程，引他二人向北而行。

傅北川身负绝世内功，只因失血过多才昏迷，今日得行痴济以饮食下肚之后，再于骆驼背上自行运功半日，到傍晚时分已然恢复部分力道，能自行活动。这倒教行痴颇感吃惊。

天色全黑之前，行痴终于将傅北川二人领出大漠，一行三人望见一座古刹傍山而立，不多时，来到山门前。门眉上可见“千佛寺”三字，但字迹斑落，想是年代久远所至。

行痴道：“这便是鄙寺，只是这位女施主不便入内，若不嫌弃，于鄙寺后山有一处柴房，可暂行安歇。柴房后有口水井，女施主若要吃水，可自行取用。请傅施主在此稍等片刻，待老衲引这位女施主前去。”

芙蓉阁主知道这是出家人的规矩，若非修行的女子，不得擅自进入寺庙留宿，便跟着行痴转过寺院后面山墙。

傅北川默默凝望芙蓉阁主纤柔的身影，心中感慨之余，思绪纷扰。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走入寺中，左右环顾，却发现这“千佛寺”实际是座很小的寺庙，除了佛堂，便只有一处禅房和一间不大的柴房，而且寺中出家的僧人也只行痴一人，更无“千佛”塑像现身，傅北川有些诧异。

行痴不久便回，把傅北川引入禅房，悉心帮他包扎了身上的三处刀伤，又用寺内自备的金疮药外敷。亲自烧了些热斋，分与傅北川同吃。

经过这许多日风餐露宿，傅北川终于吃了一顿热斋饭，顿觉胸怀舒畅，霍的想到芙蓉阁主此时独自一人在寺后柴房中歇息，不知可有这顿热饭，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向行痴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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