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黛娥长敛 （第四十九章）

到了云锣教主九十大寿当日，平日清净如斯的三绝山上下顿时热闹非凡，于山各处都以彝人礼节摆放悬挂各种贺寿彩饰，教众也都面扬欢喜之色，又有从三绝神教各处分舵头领、属下各门掌门人抬着贺礼道贺。全山上下自是别有一番喜庆景象。

宋睿跟在一众贺寿人群之后，挨个进到“三绝神殿”内殿向云锣教主磕头。云锣教主心情甚好，磕头礼毕，教属下都到偏殿赴宴。那里早摆上各种山果素酒，野味佳肴。

凤姑引路。宋睿随着众人到了偏殿，来到靠近云锣教主不远的一处席位上坐下。远远望见婉君盛装宝气，比之平日更添几分妖娆妩媚，一双妙目含情，正微笑凝望过来，宋睿不觉一怔。

殿内众人熙熙攘攘各自落座，却鸦雀无声，只等云锣教主传话之后方才各自念起祝寿贺词，敬酒开寿宴之会。

云锣教主朗声道：“今日老祖宗我见了你们这么多徒子徒孙孝顺，心里头痛快，便有一事要对你们讲讲。”众人全都停下静听。云锣教主继续说道：“我这乖宝贝儿今年已满一十八岁，尚未婚配，今日借这寿诞之喜便要当着你们这些徒子徒孙的面儿定下一门亲事。”

殿内众人各自相互对视，暗中揣测。在场数十位自持文武全才、相貌堂堂，又与婉君年纪相仿或是相差无多的各分舵、各门派的头目、首领，各个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均知无论教中何人，一旦入赘，便如鲤鱼跃入龙门一般，从此成为三绝神教教主、圣女之下，众人仰慕之人。有日教主她老者家不幸百年之后，传位于圣女，这人身为教主的当家，便可呼风唤雨，称霸江湖了。

难怪众人心情如此紧张。这两年来，全教上下见到三绝圣女日见亭亭玉立，长大成人，似是该到了婚配的年纪，早已各自在暗中使劲，或是揣摩心思的争取立下奇功；或是投其所好的搜罗天下宝物，争取有朝一日能得到云锣教主的赏识、三绝圣女的青睐，但却收效甚微。

这个中原因，一来是那三绝教主本人性情怪癖、手段亦正亦邪，实在难以琢磨，全教上下平日集尽各种能事，尚不知如何应付；二来是那圣女从小娇纵跋扈，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教内诸多青年才俊尽管搅尽脑汁，但也不能揣度一二，更不知是否可以讨得圣女的欢心了。是以两年下来，谁都不知云锣教主究竟会将三绝圣女花落谁家。此刻大伙一个个惶恐不定便是由心而发了。

宋睿正在一旁独自饮酒，听到此言慌忙放下酒杯抬起头，目光与婉君陡然相遇，见她一副娇羞神态，正愣神间，只听云锣教主道：“老祖宗我已经决定将我的乖宝贝儿婉君下嫁给这位宋睿，宋公子。”

殿中所有人都寻着云锣教主的视线集中在宋睿身上。大伙都不认识宋睿，见他年纪轻轻，相貌尚说得过，但文文弱弱，不似身负高深武功的样子，倒似个赶考的书生。不过，众人素知云锣教主向来性子乖僻，行事狠辣，虽有不少人对宋睿实是大为妒忌，却也只局限心中，谁都不敢造次，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之意，一时间，各个对宋睿赞不绝口。

宋睿不住的点头作揖、微笑回礼，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如同掉进了一个蒸笼里，只觉全身热气沸腾，忽听身后一人道：“宋公子，还不赶快向老祖宗谢恩！”慌忙回头，见是那凤姑站在背后正冲自己摆手，一时不知是否该过去。见大伙都各个微笑，直等自己上前向那老祖宗扣头谢恩，又见婉君面含娇羞，正用期待目光望着自己。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又见那云锣教主正经威坐，猛想起她教婉君杀人妻子夺人丈夫的话，不禁害怕，寻思：“今日便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说出不愿允亲的话，可如若应允，君子一言九鼎，必当履行诺言，可又不是真心愿意，这却该当如何？”

众人见宋睿坐在位子上神色不定，各个也都觉他定是受宠若惊，此刻过于兴奋，竟将谢恩这等大事都忘记了，等待一阵，仍不见宋睿上前谢恩，都有些惊诧。

好在云锣教主并不是那种拘泥礼法之人，朗声长笑，对婉君道：“乖宝贝儿！你那位宋公子是不是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阿！”

婉君满心欢喜，含笑垂头，偷眼瞥见宋睿满面涨红、神态扭捏，情知他生性拘谨，只道这会儿宋睿必定害羞的紧了。

突然间，却听云锣教主语气严厉说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这宋公子从此便是我神教圣女的未过门的姑爷了。你们谁敢不敬，便不用再叫老祖宗了！”

众人均知云锣教主这话的含义，若教内有人不叫她老祖宗，那下场定然残酷异常，都慌忙答道：“老祖宗放心！大伙儿今日起见了新姑爷便如同见了圣女一般。”

此刻，宋睿却一直呆呆愣住，对殿内的一切仿佛都置若罔闻，直到寿宴结束，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暂居的小院。心想：“好在那云锣教主今日没教我当众允诺婚事，若不然，日后当真不知应当如何面对婉君姑娘。”

当晚辗转床头，寻思：“既是不愿这门亲事，又不便当面回绝婉君，不如索性不讲，一个人偷偷下山算了。婉君姑娘虽说有几分任性，倒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心事重重，说不定生气几日，便会将此事忘却。到时，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便也烟消云散了。”

天未亮，宋睿便悄然起身，寻着路径连夜下山。那些守门的三绝教女弟子都知宋睿已是婉君未过门的夫婿，也并未盘问阻拦。天色微白之际，宋睿已经来到三绝山最外一道寨门。当值的门官正是凤姑，见宋睿背着一个小包袱，好似要出远门，问道：“请问圣主，您这是要出门去阿？”

宋睿听她称自己做“圣主”，心想：“三绝山上人人都知这庄婚事，还是赶紧离去为好，免得再生枝节。”随即点点头。凤姑道：“请圣主将令牌交给属下罢！”

宋睿却不知这三绝神教总坛向来不允许男子擅自进入，若要上山，每位男子进入都发给一个令牌，待下山之时交回。

宋睿将婉君送给自己的物件均留在山上，只留下一件长衫，也不知那其中便有令牌，就说：“在下并无令牌，还请大姐行个方便，打开寨门罢！”

凤姑知道圣女从未在意过任何男子，却偏偏喜欢这位宋公子，当下必恭必敬说道：“请圣主原谅属下，但这是我教中的规矩，谁都不可例外，属下这便教人替您取来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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