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惊鸿

两人立于台上，之间距离十数丈，还未动手，肃杀气氛早已充斥场上。

青衣方晴负枪在后，白衣吕朗持刀身侧。

双方介绍完自己之后便死死盯住对方，生怕一个不留神，丢失先机，落了下风，刚刚常全和许心宁的比试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俞然看着台上比试的吕朗二人，很是无奈，也不知该给谁加油。

方晴之前在书院教过自己剑法，也算半个朋友。而吕朗是吕家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虽然只比自己大四岁，但辈分上也得叫上一声三叔。

以前吕朗年纪小的时候还挺反感这个三叔称呼，后来不知道哪天突然想开了，天天让俞然叫他，还一脸享受。

在俞然记忆里，吕朗就是个整天笑哈哈，逗他玩的哥哥，现在见到台上手持开山刀，一脸严肃的三叔，还有些不适应。

所谓开山刀，是种短柄长刀，遇树砍树，遇石碎石，遇山开山，故名开山刀。

吕朗手中这把雕月开山刀也是他的最爱，据说是吕康最为得意的作品，以前每次一次上山砍柴都让俞然羡慕不已。不过他自己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有了属于自己的赤练黑钢锤，这两年用习惯了，拿刀反而不是很愿意。

俞然正想，该给自己的铁锤起个什么名字，台上爆发出惊雷炸响，是吕朗率先提刀冲向对手。

抬手一刀挥过，刀气如同黑色弯月，飞悬空中，速度极快，刹那之间，月临面门。阳光之下，黑月吞噬着方晴面前的大片光线，如同无底漩涡，十分骇人。

方晴右脚后踢，右手顺势握住枪柄，左手持住后端，灵活扭身，长枪叮叮叮三下，点在黑月三处，然后飞身后退，离开黑月的爆炸范围。

“好，这一手恐怕已经有五境手段！判断准确，力度不差，瞬息就反应过来对手破绽，这小女娃，天赋不俗啊！”

广场北面座位上一个老人抚须微笑，而一旁年纪比他略小一点的老者只是看着台上，然后提醒正在提醒抚须老人，道：“长林兄，这女娃可是冉竹教出来的。”

“那又如何，这燕州，也只有她能教出这种学生，南城啊，你不会还觉得我在乎当年那些小事吧？”

“那你去凤栖书院找她和好啊。”

“不不不，那不行，这不是一个问题！”

见陆茱只会逃避这个话题，应戎应南城只好无奈摇头，投眼继续看着台上，心中暗自琢磨，方晴的确不错，可对手毕竟是吕朗，对于自己的学生，他更为自信。

而一旁的陆茱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柔和，嘴角含笑，不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更像是一个等待佳人路过窗边的书生学子。

台上又是几次交战，金属碰撞声炸裂在空中，无论是谁攻谁防，都没有分出胜负。

点花枪角度尖锐，枪枪无情，却每次都被那摄人心魄的黑色弯月逼迫回防。雕月刀气沉力重，多年打铁让吕朗手劲高出常人许多，更何况对手是个女子。

两人每次对拼兵器，吕朗势大力沉，手中黑刀都能压制住长枪，可对方身形鬼魅，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枪穿喉咙。

陆意很认真的学习这台上二人的动作，意图融会贯通，吸收进自己的剑法里，现在的他就只会两招，叠雷与缠龙，若是让他上台，恐怕五个回合都支撑不住，不过他也不恼，毕竟自己还有三年时间。

吕朗猛砍一刀，逼退方晴，随即站定身子看着对手，满脸的敬佩，嘿嘿笑道：“我知道姑娘还有压箱底的本事，我也有一些不入门的手段，姑娘你也应该感觉得到。”

“那又如何？”

“我其实很不想和一个貌美姑娘打架，所以我只想赶紧结束。”

“你觉得你能胜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各出一招，用不用看家本领，各随其便，一招定输赢，如何？”

方晴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那吕朗得罪了，还请姑娘注意些。”

见对方不搭话，吕朗也不气，嘿嘿一笑，手中开山刀高举头顶，眼神骤变，淡漠空白，如同眼前尽是死物。

轻声吐出两个字：

“斩月。”

一道黑气从刀身渗出，从下而上裹住开山刀和吕朗手臂，呼吸之间，黑气猛涨，冲上几丈高的空中。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凝实，状如夜间弦月，却是极致的黑色，仿佛连看过来的目光都要被它拖扯进去。

场下看客无不惊骇，吕朗气息暴涨，仅看修为，恐怕已经踏入四境后期。

在方晴眼中，天地变色，面前出现一条黑色深渊，空中黑月更让人心神恍惚，她盯住那惨人月刃，想从中找出玄机，却发现连投过去的视线都被模糊，无法感知。

双手握住枪身前后，左腿退后半步，身形架住，枪尖抖出一个漂亮枪花，却很快消失在黑色深渊中。平静心神，深深呼吸，握紧手中白银点花枪，左手一拧，气势暴涨，如虹，如雷，如大江奔来，枪花连绵不断，杀入面前黑暗。

“方姑娘，这小把戏不行的，还是拿出自己本事来吧。”

吕朗语气淡然冷漠，如同和死人说话一般，手中高举的黑色刀刃直直下落，那空中的数丈黑月带着凌厉气势，斩向面前敌人。

场下震惊，明眼人都能从黑月中感觉出斩落万物的恐怖气息。方雨想上去帮忙却被院长拦住，摇头阻止，大比还没结束，外人帮忙，直接判输，方雨只好沮丧回座，担忧的看着台上姐姐的位置。

而东边一侧，来看戏的吕康吕协两兄弟会心一笑，自家兄弟，什么心性自己还是明白的。

黑月无情斩下，划开空间，落在方晴位置。

不见方晴有什么反应，众人惊呼更甚，生怕出现危险。而在外人看来如同冷血杀人狂的吕朗却是嘴角上扬，默默看着面前的一团黑雾。

忽然一束银白光线从黑月中射出，仿佛创世光芒破开混沌黑暗，随即跟出两道，三道，无数道光线。

“落晴，惊鸿。”

光线汇聚，破开黑月，众人这才看清方晴：身上衣服已经残破，露出包裹着玲珑躯体的薄甲，头发散落在后背肩头，十分狼狈。

一柄点花枪在快速舞动，寒星点点，银光皪皪，任何一丝黑气无法近身，只见白芒之中，枪意达至顶端，一声凤吟传入观众耳中。

一只银色凤凰从枪尖生出，不断变化，只至双翼丈余。羽毛丰满，仰天长鸣，声势震散许多意图攻来的黑气，眼神紧盯那轮黑月。

“去！”

随着方晴手中长枪刺出，银色凤凰冲出枪尖，化作流光，冲向吕朗。

后者刀锋一转，黑色残血化作半月，向着来势汹汹的凤凰杀去。

针尖对麦芒，黑月对银凰。

速度极快，瞬间相碰，黑白两色相互吞噬着对方，难解难分，空间都开始微微震动，激起一阵狂风，将广场边观众的衣袍吹动着呼呼作响。

众人也不怕，或多或少学过些武道，只是一些人伸手护住怀中孩童，眼神却不肯漏看哪个细节。

枪意凤凰经过一阵厮杀，在对冲中占据上风，长鸣一声，吞下残缺的黑月，拖着早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飞向吕朗，做殊死一搏。

吕朗见此，笑着摇头，躬身一拜，直接认输，提刀下场。

“是在下输了，方姑娘好手段。”

方晴听后，收回长枪，长呼口气，凤凰也随即消散，平复心中激荡不已的情绪，只是回了一句：“谢了。”

正在下场的吕朗听到这句，嘿嘿一笑，不做回应，来到座位，懒散躺下。

一旁同门也不好问东问西，只能求助院长和孔师，却只看见两个老头子哈哈大笑，没有因为自己书院连输两场而烦恼，反而是笑的不顾他人。

应戎本来不想笑，可被两人感染，也跟着轻声笑起。

台上方晴已经下场，这场比拼让观众心里看爽了，大呼过瘾，一些武道修为有成的人开始回顾讨论细节，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五境手段，兵意化形，吕朗的修为明显高一点，无论是刀气化形，还是刀意斩月，都可以说是完完全全踏入五境，而方晴略显生疏，否则也不会让黑月近身，估摸着有五境初期的实力。

可这场比试还是方晴赢了。

凤栖书院这边欢呼雀跃，一些性格直爽的直接大声挑衅这桐竹书院，然后笑的花枝乱颤，引得东西两面的许多青年，侧目而视，谁不喜欢看开朗的姑娘呢。

北面的桐竹书院学子拉下脸，整体气氛无比沉闷，除了三个哈哈大笑的夫子，然后有人分析起两个书院的实力，说什么凤栖书院最顶级的只有那么三四个人，现在上场两个，最多还能有两个，我们接下去一定会赢，那时候得嘲讽回去。

坐在第一排的十人，除了已经上过场的常全和吕朗，全都苦着脸，听着身后的同学讨论，他们心中只有十万分无奈，要是谁输了一场，还不得结束后被拉回去脱光挂在书院门口啊。

吕朗拍着下一个要上场的人的肩膀，说道：“吴哲兄，看来你一定得赢喽，否则兄弟们要当场气死了。”

“吕兄，要不是你…唉，输了就输了。我要是没赢，立马跑回家，我可不愿意在这听后面那些小子乱叫。”

被拍着肩膀的吴哲笑着，顺手把吕朗的手打掉，引来对方一个耸肩摆手。看着身边这边欠打面庞正假装满眼支持的握拳为自己加油，吴哲只是微微笑着，拿起身侧的长剑，准备着上场。

当听见宣布第三场开始的时候，吴哲大步离开座位，走上广场。

而背后传来吕朗带着坏笑的加油声：“加油哟，吴哲兄，你可是我们的希望啊！”

吴哲苦笑，继续上前，看清自己对手的时候，直接整张脸垮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吕朗，还在笑，他心中已经问候了吕朗祖上十八遍。

正从广场南面慢慢走上擂台的，正是同样提着一杆白银点花枪的方雨。

耸肩一叹，心想无奈，这对姐妹无一不是武道好手，虽自己也不弱，可赢了输了，都没有个好面子。

对面已经摆好架势，看来是不打不行了，投降更丢脸，只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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