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天性活泼,遇人总是笑脸相迎,让人如沐春风,只觉亲近。而方晴冷漠,总是一种拒人千里的模样。
人们在接触过两人之后,总觉得方雨和姐姐方晴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两人面貌无比相似,以及都耍得一手令人拍案叫绝的白银点花枪,又不得不承认:
好一对方家姐妹花。
白银点花枪是兰城守城军统领方岳亲自选定材料,在吕家上一辈家主退位前,最后打造的那一批兵器中上乘之作。坚如白银,光照枪头如花落人间,加上方家枪法,更是有种天地下寒雪,一花独自开的玄妙之感。
“吴哥哥好,要不要我让让你呀?”
方晴手中长枪杵在地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吴哲。
吴哲此时很是忧郁,为啥这两姐妹跟着上啊,他之前没有看上场名单,只认为方家两姐妹应该是压轴,早知道她们这么靠前,就让其他人上来了。
“雨儿啊,你千万别让,免得姑姑又和我爹说我欺负你了。”
“不会的啦,娘亲出门的时候说过,我打你就好,舅舅不会打你的。”
“这,雨儿,你这话…唉,算了,那你手下留情啊,别打脸啊!”
“好的呢,吴哥哥,我不打脸。”
刚说完,方雨笑容消失,提着点花枪就直冲过去,吴哲抽剑对立,盯住那雪白枪尖,丝毫不敢大意。
一刺,持剑横挡。
上挑,堪堪躲开。
凤点头,预料到了,提前后退。
连点,白马舞关,手中剑格挡不住,被点破衣裳。
“吴哥哥,我要认真啦!”
方雨气势一变,不再嬉笑,满脸郑重其事。
“雨霖铃,花渐离。”
霎时间,枪意如同万千雨落,吴哲在这凌厉攻势之下,已经没了脾气,稍不注意,枪尖划开袖口,却没有伤及皮肤,明显就是方雨在留情。
吴哲边防边退,一直退到距离场边只要数丈的地方,已经听得到幸灾乐祸的吕朗正开怀大笑,看着台上这个在书院里和他不分高下的同学正被欺负,全然忘记自己刚刚也输给了一个女孩,只顾着假情假意的“关心”同门。
“吴兄,小心一点,别伤到姑娘,辣手摧花可不是吴兄的风格啊。”
“别怕,输了我们不会笑你的,你赶紧跳下来,我看你这妹妹一定不会嘲笑你的,吴兄别紧张。”
听着背后传来吕朗犯贱般的笑声,吴哲只想着下场以后,好好教训一顿他,让他这么嘚瑟,自己还不是一样输给女的。
转念一想,这一局赢了输了都不行,赢了,又得被爹教训说为啥不让着表妹,输了,自己要被同门嘲笑,难搞啊。
吴哲正纠结着,一个不注意,被方晴找到了破绽,一记横挞侧缠,把前者手中长剑打飞,枪尖指向空着手的吴哲,再次笑起来。
“吴哥哥,还打吗?”
“怎么打,剑都没了,你这小妮子,真是一点情面不给我这个表哥啊!”
“我给了啊,没打脸了都。”
“行吧,雨儿最棒了!”
“是吧,我第二棒,我姐才是第一!”
“呃,行,雨儿第二,晴儿第一!”
两人正说着,背后的人听着清清楚楚,由吕朗带头,发出一阵阵嘘声,吴哲白眼一翻,侧步走过捡起地上的佩剑,也不回头,丢向背后看台。
吕朗等人毫不在意,倒是其他人吓得不轻,还以为吴哲要动手伤人,但是看到那剑只是插在之前吴哲坐的位置,便明白了意思,没有再发出一声嘘声。
两人说完话,吴哲刚准备下场,让裁判宣布这场的赢家是方雨,忽然眼神一凛,全身气势骤起,右手一挥,衣袖炸开,露出围绕在手臂上的四柄短剑。
方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快速侧步到身旁的吴哲拉到身后护住,后者手臂上的四柄短剑随着手指所向,快速飞出,刺向场中一处。
与此同时,南北两侧书院夫子们轰然落在台上,围住那一处场地,距离吴哲两人的位置不过两丈。
这种距离,无论是用剑还是用刀,都能轻轻松松取人性命。
众人围住的那一块场地中,本来坚硬无比的地面不知为何,凭空炸开,烟尘四起,而场地四个角落也跟着这一处声响,齐齐发出石板被破开的惊人动静。
孔玚长袖一挥,烟尘散去,露出一人,手持丈长衔环裹龙刀,身着雕狮虎赤铜甲,头戴亮金平顶帅子盔,没有露出五官面貌,身影魁梧,好似巨熊猛虎。
场上一共两个书院,三十二位夫子,凤栖书院女夫子十五人,桐竹书院夫子十七人,年纪最小的都已经步入中年,最年老者和陆茱等人一样耄耋之年,可看清围住之人,三十二人的气势不断攀升,直至顶峰。
那魁梧汉子也不慌,长刀轻叩地面,之前被盔甲挡住落在地面的四柄短剑飞到面前,也不见表情如何,用着浑厚的嗓音赞叹道:“七星文,好剑,不过七柄飞剑只见四柄,看来用此剑的人,还不知晓七星文的精髓所在啊。”
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尺冰。
现在圈外的吴哲没有说话,但左手臂上的另外三柄短剑却躁动异常,他只好强行压制,却不料被一股无名剑意划破皮肤,血液染红了白袖。
不见那汉子如何动作,只是轻哼一声,吴哲便再也压制不住三柄短剑,勉强用右手死死握住,却不曾想剑气破开衣袖,短剑径直从他右手掌心穿出。
“嘶……”
吴哲强忍疼痛,想尽可能留住短剑,却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三柄短剑飞向三十二人围住的圈子里,看到这一幕,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
一切事情发生太突然,方雨只察觉有股磅礴剑意出现身边,然后就看到护住自己的吴哥哥双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她只好连忙扶起,也不管场上形势,扶住吴哲下台寻找救助。
台下许多人不明所以,只看到三十二人从座位飞起,然后落在场中围住什么,而坐着四个角落的一些普通人则是无辜受难,被炸开的碎石打中胸膛,头部。
顿时,叫喊声,哭声,讨论声,混成一团。
三柄带血短剑从空中落在汉子面前,轻轻点头,七柄短剑通人性一般乖巧落在盔甲右侧剑袋中。
三十二人无人说话,紧盯着这名不速之客。
“各位,好久不见啊,细细算来,也有三十年了。”
声音从盔甲中传出,没有带有一丝杀意,反正让人觉得如同和老友回忆当面一般,亲切和善。
众人还是没有动作。
“看来诸位是忘了我啊,难怪,三十年前断我一只手,今天见一个完好的人站在你们面前,不记得,不为过。”
“百里荒,你今天伤我学生,破坏大比,到底想干嘛!”
“孔玚啊,还是你记性好,不错,不愧是老对手了。”
名叫百里荒的男人语气微微停顿,然后拔高声音,让场中大半人都能听到。
“今天,兰城将亡,我百里部十万兵众已经在西海,我劝诸位投降,女人留下,男人自杀就是了。”
广场边,所有人惊慌无措,可很快冷静下来。
有人站起来高声大喊道:“女人孩子赶紧离开,十七以上六十以下的集队去西海岸边的守军营!”
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大家不再胡来,自然清醒不少,一部分女子也跟着队伍去了守军营,没人让她们回去。
守军营是方岳训练队伍的地方,因为今天大比需要军队保护,方岳也在此地,正好带领众人前往阵地,一边整理人群,使之能够形成方队。
陆意和俞然年纪不够,只好扶住方雨送下来的吴哲,然后看着方雨跟着自己姐姐方晴快步离去,吕朗常全嘱咐两人几句话,让他们尽快带着吴哲离开,也随即跟上队伍。
许心宁只是远远看了陆意一眼,便很快离开。
没人会逞能,也没人会逃跑,这就是大明百姓。
生当生家,死当死国也!
吴哲伤势惨不忍睹,右手手掌被贯穿,左手手臂被划开数道口子,最严重一条,深可见骨。可他没有一句叫痛,咬紧牙关,只是回头看着场上那片地方,眼神中只有懊悔和不甘。
自己的剑,被一个外人,只是一道剑意,就抢走了。
他不甘心,却也很无力,他一个最多五境的人,怎么能和众多夫子围住仍没有轻易动手的高人相比。
“那人,恐怕已经比孔师还高上一境了吧。”
吴哲只是小声嘀咕着,他想夺回自己的七星文,哪怕夺回一只也好,可眼前形势,只能放弃,忽然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俞然,你扶住吴师哥,我也要去西海!”
“老陆,这个时候别胡闹,你去只会拖后腿,难道你比得上许心宁,还是打得过方雨?”
“我至少能递出一剑,这就够了!”
”一剑有个屁用,能破开那赤铜甲还是斩断亮钢刀?陆意,你冷静,你娘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可我……”
啪!
俞然右手扶着吴哲低垂的身体,左手一巴掌打在陆意脸上,满是茧子的手打得陆意生疼,却没有还手,只是低头,扶住吴哲另外一边,沉默不语。
在当下这种情况,两人没有一点办法,除了照顾受伤的吴哲,再也没有一点用处。
陆意明白,是自己冲动上头,他担心自己的爷爷,担心许心宁,担心那无数兰城百姓,因此忘记了理智思考。多亏这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握住身侧长剑,右手已经青筋暴起,剑匣中长剑震鸣。
他想去,但是不能去。
在三人离开广场百步范围的时候,本来因为流血过多的昏迷过去的吴哲突然惊醒,挣开两人搀扶的手,好像没事发生的正常人一样,挺立身子,回头看向广场。
俞然很是担心,连忙护住吴哲,担心他身体支持不住,摔倒下来。
一旁陆意心头猛然颤动,只觉得吴哲一身剑意不断攀升,无穷无尽。
细细品味,这股突如其来的剑意霸道刚猛,完全不像吴哲之前表露出来的高山流水,绵绵细长。
吴哲紧紧盯住场上,想从众人包围中看到那夺剑之人,不顾双手流血,抱拳朝着那个方向,躬身一拜,同时高声念道:“七星伴月关,尺骨代人还。若无沙场事,何故受血寒。”
一诗结束,满身剑意直达巅峰,眼神之中,冷光泠泠,一点红光在眼眸深处若隐若现。
“七星文,火骑!”
话音刚落,远处广场中,一道火光冲天。一柄短剑颤鸣不已,冲开那人剑袋,在众多人惊讶迷惑的眼神中,飞天而起,风驰电掣般来到吴哲面前。
“有点意思,看来今天我百里荒看来是来对了,还有意外收获啊。”
被围住的百里荒哈哈大笑,没有任何动作,摸着腰间还剩六把短剑的剑袋,向正警惕着他的陆茱出声缓缓说道:“陆茱,三十年前你凭人道压我一境,可如今天下道势,让我入地道九境。”
略微停顿,手中大刀无风自鸣,三十二人衣袖飞舞。
“今天,你如何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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