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上）打架

再说户部张尚书府上。

丁毅下了大狱，这亲自然是结不成了，然而大家都知道他们张府的庶女张淑敏跟丁毅订过亲，庚帖都换了，就差过门了，这下子张淑敏活生生地成了没人要的弃妇。

大概跟一些寒门七八品小官联姻还是可以的，然而那些心气高的小官们还都不大愿意。

愿意的呢，也都是看上了张尚书这颗大树，希望能靠着尚书府飞黄腾达。

张淑敏和她亲娘戴姨娘在府上哭了好几天了，然而那都是无济于事。

那丁毅把话说成那样，人家早就认定了她是丁毅的人了，哪儿还能有什么好姻缘呢。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夫人和她嫡出的一对子女，看到戴姨娘吃瘪都高兴坏了，在府上这几日都一直扬眉吐气。

张尚书跟一部分男人一样，在女人的事情上拎不清，不过比起徐然父亲徐老爷的众多女人来说，这么多年张尚书倒只独宠戴姨娘一个人。

张夫人出身刑部尚书周家，娘家硬气，自己又有一对子女，戴姨娘奈何不了她，只能在言语上给自己找点优越感。

而张夫人也懒得搭理她，只顾着养育自己一双子女。

也好在张夫人对子女教导有方，嫡长子张若禹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夫读书，马上就要参加春试了，嫡长女张若兰也是蕙质兰心，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

戴姨娘的儿子张冀是养在张夫人名下的，从小张夫人对他极尽疼爱，绝不让打也不让骂，两岁了都不让下地走路，说怕是磕着碰着了。

后来开蒙了也是由着他的性子，只要先生他不喜欢，张夫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换一个，换到他满意为止。

跟嫡长子张若禹一块儿读书？那是不存在的。

也因着如此，张冀活活被张夫人养成了一个废人，半大不小的人了每日就只知道喝花酒、逛青楼。

诗么，不会背，词么，默不出，张尚书还觉得张夫人十分贤惠，对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居然更尽心尽力。

而只有同样身为女人的戴姨娘才知道，这不过就是一出十分蹩脚的捧杀。

于是，等张淑敏出生的时候，戴姨娘说什么都要将张淑敏留在自己身边养着。

那时张夫人自己也刚生嫡女张若兰，张尚书怕张夫人同时照顾两个婴儿顾不过来便也就答应了戴姨娘。

今日天气不错，张若兰的心情也不错，在戴姨娘身边长大的张淑敏从小可没少给她使过绊子，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跟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庶妹余生不得好过，富贵梦破碎，她就高兴得想要唱歌。

她沿着湖悠然自得地慢慢走着，时不时撒下一把鱼食看鱼儿争相食用。

转过拐角，看到那边的亭子，呵！真是冤家路窄，那不就是张淑敏和戴姨娘吗？那浓妆艳抹、花红柳绿的妖娆模样，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张淑敏的眼睛明显都是红肿的，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原本还颇有几分姿色，现在看看倒是个十足的黄脸婆了。

戴姨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正在轻声安慰着张淑敏。

张若兰心下来了兴趣，她轻手轻脚地接近凉亭，想听听她们都在说什么。

“……我出身也不差，样子也不差，给那劳什子丁毅做妾本就是低嫁，还是父亲一直说什么他作为最年轻的状元必定会有番建树我才同意嫁的。谁知，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弃妇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张淑敏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戴姨娘也跟着唉声叹气，擤了擤鼻子道：“这谁能说得准呢，看那二公主平时不声不响的，还以为是个老实闷葫芦呢，竟然当众给了丁毅这么大一个下马威，说白了，都是老爷识人不清。”

当时丁毅来提亲时说二公主在府上完全不管事，丁府也轮不到她管事，所谓的正妻也就是个名头好看，毕竟还要照顾一下她的公主身份，免得皇家面子过不去。

他甚至还许诺张淑敏说若只要生下儿子马上将她抬为平妻，二公主那闷油瓶踢两脚都放不出个屁，不用担心，以后她张淑敏才是丁府的正经女主人。

张淑敏一高兴，可不就到处跟那些闺秀们炫耀去了么，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家多么看重自己啊。

结果，丁毅又在皇上万寿时说张淑敏若是生下儿子的话就过继给二公主，还再也不进张淑敏的房，让张淑敏被嘲笑了许久，连门都不敢出。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总觉得府上的下人看她们娘儿俩的眼神都怪怪的。

“娘，我该怎么办啊。” 张淑敏越哭越大声，“原本还想着丁毅靠着父亲提升上来了我也能捞个官夫人做做，真的叫我嫁给那些小门小户吗？我不干！”

按照她的设想，她最应该配给太子或者二皇子了，再不济也该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礼部尚书家的董默，或者最次也是吏部侍郎家的徐淼，结果现在却活活成了个弃妇。

她之前还在张若兰面前好好炫耀了一番，张若兰当然没理她，然而她自我感觉却特别良好。

“本来哥哥被养成那个样子就翻不了身了，咱们这一房都靠我了，如今…如今……” 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些。

戴姨娘想到自己被养废了的儿子，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墙根下的张若兰简直要笑出声来，她们还好意思称呼自己为“咱们这一房”，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罢了，想当二夫人？那也得看她跟张夫人答不答应了！

“娘，我还有没有办法翻身了？” 张淑敏问道，充满希望地看着戴姨娘。

戴姨娘苦恼地捏着帕子，揉着额角道：“主要这事儿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生的，想搪塞也搪塞不过去啊……”

张淑敏其实也知道，她哭得愈发大声了。

张若兰见差不多了，便整了整衣服，从容地走了出来，笑道：“哟，今儿个怎么都出来逛园子了呢，妹妹，你怎么没像前几天一样待在房里了啊？”

这意思就是你怎么出来丢人现眼了，赶紧回你屋里呆着反省去吧。

看着张若兰满面春风的样子，张淑敏暗地里咬了咬牙，行了礼道：“见过姐姐。”

戴姨娘也跟着站起来给嫡小姐行礼。

“起来吧，这天气真不错，我今日心情也不错，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二位，二位在说什么啊，说给我听听呗。” 张若兰道，顺手从旁边的下人手里捻过一枚果子吃了起来。

张淑敏看着她颇有闲情雅致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只含糊道：“没说什么，不过就是些女儿家的事，不值当给姐姐说什么，免了污了姐姐的耳。”

而张若兰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她笑眯眯地道：“可不是嘛，一个庶女的婚嫁事宜，也的确会污了我这个嫡长女的耳，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那还请关起门来跟姨娘讲了，大庭广众的，也不嫌害臊。”

被她一通羞辱，张淑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戴姨娘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大小姐教训的是，奴婢这就带二小姐回去。” 说着就要拉她走。

张若兰却伸手拦住了她们，道：“走什么啊，来看看这果子呗。”

说着从身边的丫鬟月季手里接过那一盆果子，又道：“这是昨日皇上赏下来安抚父亲的，据说是贡品呢，不多，你们那没有吧？”

张淑敏瞅了一眼，那果子各个颜色鲜亮，色泽饱满，果真是高官家里也不会多得的货色。

说是安抚张府，可是受委屈最大的她居然一粒都没有，父亲也太偏心了吧！

当她伸手就要去拿的时候却被张若兰一把拍掉了手，“啪” 的一声，吓得张淑敏马上把手收了回来。

她的手背马上就红了一片，只得一边揉着手背一边睁大眼睛不解地瞪着张若兰。

“我就叫你过来看看。” 张若兰冷冷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道， “可没准你动手，这果子这么好吃，让你污了我还怎么吃？每次和你同桌吃饭我都想吐。”

张淑敏被气得泪汪汪地道：“大小姐，这样好玩吗？”

看着她这个样子张若兰就觉得解气，一个庶女在府里横行霸道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于是她笑得比刚才更娇媚了，眉眼弯弯地道：“好玩啊，怎么不好玩，好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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