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冬至近。
从西殷的云州到北桏的华京,用了近两个月。
白剡银想起早前遇到雁回后,才用了几日就能在北桏赶到云州参加恒阳派的招生,一度想不通为何要这么早出发,眼下却是庆幸与他们同路,比他这个亲师兄靠谱得多了。
风雪交织,日短夜长,加上冬季里白芊炯的身体羸弱,根本不比他当初用轻功疾走的速度。
一路上白剡银与晨澈轮流驾着马车,已是凛冬,路愈发难行,各山也被蒙上厚重的白雪,不便寻找药草。
华京乃北桏国都,位处东北,距离城外的伏流山仅需半日路程。
因伏流山并非偏远之地,山上地势优越,故早就被皇室圈为专用的猎场,在山上设立了猎宫。
愈近华京,人潮更显挤拥。
眼见伏流山守卫森严,又值深冬,几人合计商议,决定先到城内安置,待初春再上山。
白芊炯虽服了丹药,仍是极畏寒,因此大多时间她都在车厢内盖着厚重的棉被休息。
江靛欣燃了澄草——是一种被火烧后无味无灰的植物,整个车厢暖烘烘的,睡梦中的白芊炯渐渐松了眉头,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她现下不觉疲惫,本想与晨澈聊天打发时间,又想起昨日他彻夜未眠,便拢紧披风爬到前面抱膝与白剡银并坐。
白剡银瞥见她的身影,默默把手上的书合起,问:“怎么出来了?”
江靛欣早已看到内容,不答反问:“画得这么乏味你还能看到脸红啊?春宫图不都该画美人,描很仔细吗?”
白剡银唇角一抽:“欣欣啊,这不是春宫图。”
他不确定晨澈有没有听到,跟她讨论春宫图恐怕会被一掌拍死。
“敢看不敢认!”江靛欣哼哼反驳,她什么没见过?虽都是纸上谈兵,但知识可丰富了!毕竟是在百花齐放的世界长大!
“真不是……”
白剡银心虚地把书藏到背后,弱弱地挣扎:“春宫图会上颜料的……”
她又瞄到了。
“双修流派……素心秘谱?”
白剡银心中一凛,豁出去似地认了:“春宫图!是春宫图没错!所以你一个小姑娘就别追问了!”
晨澈掀开车帘,探出头紧盯着白剡银。
什么鬼?
江靛欣笑意渐浓:“醒了啊。”
“进来。”
“才不要,剡哥还没回答呢。”
白剡银哭丧着脸,他不敢回答啊!
求知欲盛的江靛欣不肯作罢,戳了晨澈脸颊一记,问他:“双修是什么不好的门派吗?”
毕竟白剡银宁愿承认是春宫图也不肯解释。
两人同时不太情愿地嗯了声。
“小芊知道吗?”
白剡银稍一怔:“不,别告诉她。”
晨澈回首确认白芊炯没醒,一同坐出外面,在狭小的车厢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江靛欣很自然地靠着他坐,两人见白剡银面色不太好,却也不懂该怎么安慰。
良久,白剡银才开口:“双修虽是邪道之法,但我没想过要害你们。”
眼见他们无意继续解释,江靛欣趁白剡银分神伤感时,一把抽出那本秘谱打开翻看。
虽图画颇是大胆,却不甚精细,只重点描出不同的姿势以辅理解,书中的文字就更为正经了,仔仔细细地讲解每一招的要点以及调息口诀等等。
江靛欣愈发不解:“为什么会说是邪道?”
里面写的都很正直啊。
晨澈率先开口:“练法霸道,稍有不慎会有反噬。”
江靛欣:“平常不都会走火入魔吗?”
白剡银:“不同,所谓走火入魔只是经脉逆行,若休养妥当还能回复。而双修的反噬则是……”
一轮沉默。
江靛欣翻了个白眼,行,她都懂,不就是马上风的加强版吗?
“被称为邪道是因为这法不需苦练,男女皆只能吸取阳气,一但进入修练只有修者能中断,遇上反噬……”
晨澈对上她的眼,轻咳一声,继续解释:“双方失去心智直至体力耗尽,心脉被内息冲破,五体经脉一同炸裂。”
“平日倒是能仅以练功修练,只成效极微,多半还是要双修。且追求功力大增,还需每隔一段时间寻内力精纯的童子吸取阳气。”
这真的不是采花贼吗?
她拼起双手,呵出一团白雾:“被采阳后不会功力全失吧?怎么算是邪道?”
“会,因身体被注入别的真气,本来练的那门多半就废了,待逼出相冲的部份,方可重头再练。”
晨澈换了个坐姿,盘起腿往后靠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继续说:“也有少数例外的功力不减反增,与自身的真气融合,悟出素心秘谱的招数,那些人会立刻被纳入门下,禁锢起来被逼助其双修。”
“剡哥你是成功了?”
“也……也算不上……我练那门其实已经废……废了……”白剡银眼神闪躲,结结巴巴地回答。
晨澈猜测:“他本来练童子功。”
白剡银捂住脸,埋在双膝之间:“呜呜呜就是邪道啦,童子功本来是十大流派之内,那人逼我不说,知道我与她功力齐增还说我占了便宜,若不是师父把我救出来,我还被囚在那毒妇身边。我恨死这双修门派!说什么我都不会用的!”
江靛欣瞬间明白,因为他体内两道真气已然融合,身体原因再不能以童子功修练,却又不愿祸害稚子,不愿与那夺他内力的人双修以增功力,怪不得他师父临终还要叫白芊炯把人看好,不要让他走上歪路。
“正邪并不拘于表面,而是视乎心中之道。”
江靛欣拍拍白剡银的肩,以示安慰,又说:“即便不愿也成事实了,顶多不要再找无辜的稚童,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能练的秘笈呢?就算没有,你一身功力也别浪费呀,用以锄强扶弱不也很好吗?”
白剡银挂着两行鼻涕,抬头问:“真的?”
“自是真的,所谓正派弟子不也同样会坑蒙拐骗。”江靛欣指了指晨澈:“来的路上就因为他是宙人,很多人待他态度都不好呀,若非他武功高强,稍有眼色的都不会主动招惹,我们怎能一路无惊无险?”
“可自从入门后,我经常都按不住体内的欲火。”白剡银呆呆地说。
晨澈皱起眉头,一掌拍过去,打断他的话:“够了。”
江靛欣颌首,难怪要去勾栏呀。
眼看城门将至,官道上人车渐多,江靛欣也闭上嘴巴,不再说那些惊世骇俗的发言。
忘川途上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