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献忠的家中,闯入一个不速之客。他沿着街边一排屋子的房顶,悄悄地摸到了献忠家的烟囱旁。
那烟囱很大,是四方形,比房顶稍微高一些,四面都开,上面顶着一块大瓦片。闯入者在四个水泥柱中的一个上系好绳子,钻进烟囱,小心地往下挪动,避开下面正对着的锅。
下到厨房地面后,闯入者掏出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地向卧房靠近。
...
还在睡梦中的献忠,感到一阵寒意。他当即睁开眼睛,抽出枕头底下的短刀,打掉了正朝自己落下的匕首——他看到一个和他似乎差不多大的女孩正拿着一把匕首想杀他。
那女孩因事情败露,此时正惊慌,双手握住匕首对准献忠,一面后退,提防着献忠手里的短刀。“啊…”他鼓起勇气,想伺机刺杀献忠。
献忠飞身上前,躲开他的小匕首,一记重拳打向其腹部。
“呃!——”闯入者口吐白沫,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献忠夺过他的匕首,正想放到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才发现自己只穿了秋衣,颇有点冷。他将匕首和短刀扔到床上,扣住了闯入者。
“反贼?”献忠一只手扣住他,另一只手揪来大衣披上。
“对!现在我未能成功,正宜成仁!”他用颤抖的声音说。
献忠打量了一下那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他黑色中长发,发梢略有些自然卷;围着一条深色围巾,身上一件黑色大衣,另饰有红、金两色,里面能看到一件白衬衫;由于他大概一米五几,大衣盖住了他的膝盖,下面是白袜,不过刚刚从烟囱下来,已经成了灰袜。这在帝国算是比较体面的穿着,能看出他并非穷困潦倒的亡命之徒。
献忠还发现,他身上有种书籍油墨的霉味。也有会说话的人,将那味称作“书香”。
我猜是造反学生。献忠想。似乎他不是某个组织严密的结社的成员,更像是冲动行事,因为献忠稍一询问,他便无所不答。
来者是平江府府学的一个读书人,今年二十,比献忠还大一岁。他素来接触一些违禁思想,对黄宗羲、王夫之、李贽、康有为等人都有所了解,在府学内和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成立了一个秘密小组,专门学习研讨理论,可能和真正的非法结社有些许联系。
他的父亲经商,对他的科举前途寄予厚望。但是,就拿今年平江府的会试来说,大概一百二十四万人里才能中一个进士,考中功名实在希望渺茫。然而,就在前天,他的父亲遭人口部刺杀,财产全部被官府查抄。他悲痛之余,只继承了一样遗产——父亲借的高利贷。这些高利贷本是要用这次工程的利润来偿还的,这是危险的投资。
“我已和我的同学们说了,死也要拉一个狗官垫背,若不成功,便不回去了——”
“那你就去刺杀狗官,来刺杀我做什么。”
“你杀了我父亲,不是吗?”来者很愤怒。
“是的。”献忠说。
“你先去客厅里坐一会,我换好衣服,给你倒茶。”献忠说着松开了他。
...
献忠倒了两杯大麦茶,端到客厅的茶几上。那女孩正低着头坐在木头长椅上,两手肘撑着大腿,手指交叉,眼睛走神地盯着茶几看。
“怎么称呼?”献忠说着在另一张带扶手的木椅上坐下。木头椅子没有铺毯子,有点凉。
“你为什么不杀我?”他用问题回答问题。
“不想。”
为什么不想杀他呢?献忠自己也奇怪,他很少有这种和平主义的想法。
“为什么…算了。叫我苕茛吧。”
“关于你父亲…只能请你节哀顺变。”
“你想说,因为你是奉命行事,所以不应受制裁?”看到献忠似乎比较好说话,苕茛咄咄逼人地质问。
献忠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没说什么。苕茛猜不透献忠的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要在死前尽力再做出点动静来。”苕茛起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可以找个营生做做啊。”
“没希望!我学了十几年考试,除了科举之外一无是处。还有高利贷追着,活着还能做什么呢。”
献忠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说的确实。他点了点头:“那就在我这住一晚然后走吧。”
帝国人口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