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刀刃向内的大肃清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但对倭寇的扫荡由于线索不足而难以开展。不过,大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口部总是难得闲下来。
今天,献忠一来上班,就被派到差事,要去铁狮桥处理一帮学生。
铁狮桥在平江府素孚盛名。民间也将此桥称作“断魂桥”“奈何桥”,因为这里是读书人喜爱的寻短见去处。楼房不够高,拿刀又不容易下得去手,因此,平均下来,这里每天都有几个人下去。鼎祯二年,铁狮桥以一天一百四十三人的惊人数量,创造了江左行省的最高纪录,在全帝国范围内也仅次于江右启东府的五百五十一人、直隶桃城府的一百四十四人。
就在往铁狮桥去的路上,献忠还看到两个结伴而行的读书人,大概十八岁样子。一般人十五岁开始参加科举考试,考试三年一次,十八岁参加第一次会试。每逢会试年,人们常常说,平江府今年有望超越桃城府。
太湖的渔民很讨厌这群学生:他们浮到太湖里,把水都污染了,把鱼都毒死了。渔民在胥江入湖口拉起一张大网,专门拦河里的学生。因此,胥江入湖口常常能看到蔚为壮观的景象。渔民上下午各收集一次,然后送去火葬场。鼎祯二年会试出榜那天,火葬场特别火爆,白帆布盖着的宾客一直排到门外老远。
鼎祯十四年,皇帝颁布法令,严禁跳河,违者处死,三代亲属连坐,不得再参加科举。
其他职业的人寻短见,有自己的去处,一般不和读书人一起。读书人自短的理由多种多样,不过没人在意。官方严禁讨论此类话题,矢口否认有任何人跳胥江,同时提醒读书人要“树立远大理想,坚定理想信念,锻炼心理素质,端正为人态度”。
今天天朗气清,胥江并不算宽阔的江面风平浪静。而铁狮桥上十分热闹,一些学生举着横幅、木牌搬弄是非,上面写着各种艺术字体。桥旁有不少人聚来看。
“又一场?”献忠想起不久前学士街的事件。
蕲夏的脸色沉下来了。大概是想起他的好友之一,柠檬,就因为这些和横幅、标语有关的事情,丢了性命。“对这些人一定要出重拳。”他恶狠狠地说。
献忠拨开围观人群上前,看看学生有什么诉求。原来,他们要求衙门废除禁止跳胥江的命令,恢复跳河者的名誉。那分明是白底黑字肃穆的横幅,配上争取跳河权利的诉求,使得献忠第一眼看到时,没忍住嘴角微笑起来。
“大概有二十个学生,没有武装。”献忠跟蕲夏说。
“他们可能在暗处藏了武器。要当心。”蕲夏的手按在马刀刀柄上。
学生已经注意到了两个人口部的职员,不过他们还是使劲大鸣大放,吸引周围市民过来围观。
“我们伟大至圣先师,孔子,就是认可学生跳河的!他在《论语》中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一个学生向围观人群宣讲。他同样也是在向人口部的两名职员传达他们引经据典的主张。
“至圣先师还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蕲夏上前理论:“但至圣先师也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献忠赶紧把蕲夏拽回来,“那是曾子说的…”
学生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们在理论上一下子就把人口部的打败了。蕲夏大怒,只得抽出马刀,喝道:“立即停止非法集会,返回原籍!”
献忠看学生无动于衷,就说:“非法集会记入档案,取消会试资格,记大过,永不撤销。”其实他是瞎编的。结果,有几个学生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没多久,学生溜了一大半。剩下的大概是早就灰心丧气的,也不考虑自己的前途的顽固分子。“就剩五个了。看起来势单力薄啊。还要继续吗?”献忠逼问。
“衙门要是不同意我们的正义要求,我们就立即跳河以明志!”这是他们窃窃私语得出的结果。
献忠走到桥边,看到胥江上另外两名会水的人口部职员已经划小船准备完毕,随时准备将跳下去的人捞起来。“跳河是死罪!”献忠说,“三代以内直系亲属全部连坐。”
一个人忽然两眼放光:“什么样的连坐?也是死罪吗?”
献忠看向蕲夏。蕲夏点头。那人大喜,当即跳河。围观群众哗然。
另一个学生迟疑了很久,忽然说:“我死可以,但是我的家人…”他的三名同伴失望地看了看他,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他颜面尽失,钻进人群中溜走。
围观市民越来越多,许多工人、佃农不上工,学生不上课,跑来看铁狮桥对峙。一个同事快马加鞭赶来,说上面要求尽快解决。
“怎么办?”蕲夏说。
“直接动手?”献忠说着抽刀。
“等等。”蕲夏再次上前交涉。“我们只是奉命办事,没法做决定。你们有诉求,可以去找礼部。虽然你们的本意可能有一定合理性,但是你们的方法是错误的。”
围观群众有人骂:“这些学生太不孝顺!父母爹娘供他们读书,他们还要这事那事!”“这些学生白读书了么?怎么越学越坏。”“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太不懂事了。特别是不懂感恩。”
巨大的压力下,三人决定共同跳河。献忠赶紧上前,河里溅起的巨大水花溅湿了他的脸。三个学生被人口部职员捞起枷住,准备发送学士街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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