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门内,早已空无一人,有人的地方也是闭户不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太快,人人都取了布条绑在脸前,掩着口鼻。
城中的几处医馆早已人满为患,坊间的大夫人手也不够,每日都要与患病的百姓聚在一块。
陆如睦也是曾经见过此等景象的,他看着医馆的床铺都在门外摆了好几列了,却也不惊讶。
“想必这位就是帝都的神医陆大夫了,我是这医馆的管辖,在下钟启生。”说话的人已是一副五六十岁的模样,头发白了半许,说话仍是中气十足。
陆如睦跟着钟启生走入医馆内,内侧的一间寝屋内被改造成了专门用于煲药的房间。
炉上的瓦罐正冒着热气,浓重的草药味从屋内溢出。
内室里静得要命,症状严重的都转移到了内室。陆如睦看了许久,那藤席上一个个躺着的人脖子上都起了不少疹子,且呼吸不畅。
他俯下身,从医馆外到内,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暗了暗。
“症状的确严重,倒也不是不能根治,也不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只是得卧床久些日子,否则又会复发。”他笑了笑,将带来的几味药材从药箱中取出,递到钟启生手中。
“便按着这几味药,给他们服下。”
陆如睦并非没见过这种起疹发热且呼吸受阻之症。他自小跟着到处奔波为人治病的爹娘习医,这一路上各种疑难杂症他都有所见。直至他提前行了冠礼后,便离开爹娘四处行医。
他见过为其治好了病却吝啬不肯给钱的小吏,其他则是多为普通老百姓得了重病实在没有钱医治的。一路行医倒是涨了不少见识,到手的钱却也没几个。
大名鼎鼎的坊间神医只是个四处落脚居无定所的平头百姓,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开城门!”景谣扯着缰绳衣袂飘扬,身下的马儿长啸一声。
“除了帝都派来的大夫,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守门的卫兵握着长枪站在城楼上,并不打算给她开门。
景谣从腰间掏出令牌,大声道:“我乃当朝公主,此等以下犯上,还不速速给我开城门。”
城门被缓缓打开,一束光从城外照进城内深处,仿佛是这座死气沉沉之地的唯一救赎。
她只想知道,陆如睦是否安然无恙,而不是这城里的百姓。
这么看来,她是固然自私的,但也没有胸怀天下的气魄与心境。
城门旁的几棵柳树,像是焉了一样,垂得极低,失了生气。一地枯叶稀稀落落的铺在长街上,一望无际。
虽已近三月,但整个帝都仍就寒风瑟瑟。
牢城里阴暗潮湿,墙面都开始渗水,窗外时不时吹来几缕风,冻得人直发抖。
“你拿着钱,和其他狱卒吃酒去吧。”刘长寄给带路的狱卒塞了一串铜钱。
“那……就谢过王妃了,属下也不打扰您和父亲相聚了。”那狱卒一副谄媚的模样。
推开铁门,见刘申正跪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夜之间他的白发又增了不少,那身给别人穿过许多遍的囚服上有一大块洗不掉的污渍和一阵阵异味。
刘长寄跨过门槛,扑通一声跪在刘申面前。
她满脸愧疚:“是女儿不好,我本不该答应贺月的条件。我若是没有答应,父亲也不至于含冤入狱。”
刘申面对她脾气倒是真好,非但没有迁怒于她,反而温和地说:“为父清楚,她拿长诀的命威胁你。我不死,如今死的,怕成了长诀。”他长叹。
在这狱中多日,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方,刘申的脸上的颧骨都高高凸起,整个人清瘦不少。
刘长寄抿了抿唇,毅然道:“我一定想尽办法救父亲出狱。”她低头,脑后的青丝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她的脸颊。
腾的一声,刘申霍然站起,刘长寄吓得怔住。
只听见刘申冷冷道:“你救我,为这一己私欲,你想想在远方受苦的百姓,”他转过身背对刘长寄,“为父的确是被人陷害,我本不知这是派去赈灾的银子,刘家也的的确确收了这五万两。如今追究下来,我也愿意受罚。”
她站起身来,走到刘申身侧,略有急切地说道:“这也并非父亲的过错,父亲本不知那是灾款,收下这银子的也不是你,是娘收下的。父亲你为官清廉何罪之有?”
“够了!我为官清廉,如今收了这五万两银子,早已对不起刘家门楣。你是我刘家的孩子,就更不该为我辩护。”
刘申合了合眼,当真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她说了。
刘长寄终是要看着至亲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真是悔恨,恨刘长诀,再恨自己。
她脑中依旧在想,如果没有答应贺月的要求,刘长诀或许也能活着的话……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一切都只是恰好的因果罢了。
歌烬桃花扇底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