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兮真拿即墨没办法了。首先她先被即墨以过生辰为借口,骗至凡间游玩,明明说好只逗留三日,如今十日过去了,即墨还没返回九嶷山的意思。
凡世乾国东都,繁华热闹,打铁的匠,叫卖的贩,挑担的汉,赶车的夫,形势大好。
即墨一会儿去摘糖葫芦,一会儿去捏小糖人,一会儿居然和凡间幼娃抢饼吃!染兮无奈摇头,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
凡人眼中,染兮身姿曼妙,气质高华,声音似水脆如贯珠,应是绝色倾城的佳人,可偏偏看不清她的样貌。衣袂飘离,残香不留,染兮的音容也记不得,凡人茫之。
染兮刚刚把钱袋递给卖糖葫芦的小贩,再一抬头,人海茫茫中,哪还见即墨身影。正当染兮回头找时,突然眼前出现一大串糖葫芦。
“这位姐姐好生漂亮,送你一串糖葫芦。”站在糖葫芦棒后的,是位笑容可掬,带着白兔面具的姑娘。
隐在面具后的眸子晶亮有神,小脸稚气活泼又不乏柔静恬淡,染兮无奈摇头,“墨儿,乖一点。”
即墨甜笑,从上拿下一支糖葫芦,递给染兮,“前辈,这个可甜了,你吃嘛。”
染兮接下,却没有吃,悄悄用仙力隐起来,扛着糖葫芦棒疯玩的人,哪注意这些。
人声鼎沸中,群妇携幼孺,青年会才俊,其中不乏结伴溜出闺阁的千金,楚腰蛴领,弱柳扶风。
对面每走来一位姑娘或公子,即墨都要递上一支糖葫芦,她这个生龙活虎的劲,让染兮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谢谢姑娘。”一位面容姣好,山眉水眼的女子,接下即墨递来的糖葫芦。
在触手那刻,即墨脸色大变,眼睁睁看着女子从她身边经过。
染兮看了一眼渐没人群的女子,回头对即墨轻道,“墨儿,凡人命数我们插手不得。”
“可惜了这位姐姐。”即墨落寞垂眸,再无戏耍心思。
在她们转身没多久,背后掀起骚动,正是刚才那位接糖葫芦的女子,倒下了。
从冥界逃离后,夜难溟携花镜魂魄奔至凡间,见天空划际一团黑雾,大宅朱门下的狐狸,匆匆跑出。
狐狸跑至郊外,幻身姑娘,碧袖拂衫佼佼乌发,玉容美貌生春。见黑雾落地,姑娘目露惕意,但又十分心切。
夜难溟自然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翻起手掌,黑煞芒光隐隐若现,姑娘看清芒光中的轻魂,面容大动,欲扑前夺之。
“九尾狐,花镜的魂魄我已带来,按照我们之前约定,你要拿你的心交换。”
九尾狐自知不敌,但又急心如焚,不得不低声下气,“镜儿快不行了,能不能先让我救她,我保证,等她魂魄归位,我立刻刨心。”
夜难溟毫不留情合手,“不出半个时辰,冥界少尊便会追来,到那时我可不敢保证花镜魂魄还在。九尾狐,这个险你敢冒吗?”
九尾狐的手紧紧握成拳,即使再不情愿,她终究气馁,然后双臂一张,九尾赤红,身上的毛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妖风自然来。
女子倒下,丫鬟大呼救命,引来许多人围观,直到招来巡城捕快。
“怎么回事?”捕头来了七八,个个身着捕服带佩刀,见女子躺在地上不动,上前试探鼻息。
丫鬟像见了救星,隔着围观的人,指着即将远去的青色背影,“大人,是她,是她毒杀我家小姐。”
捕头目光一凛,起身,“光天化日胆敢行凶,把她给我抓起来!”
捕快扑过来逮捕时,即墨以为他们图不轨,赶紧将染兮护身后,“就凭你们,还敢劫色!”
“光天化日,胆敢毒杀花府千金,还不束手就擒!给我上!”
染兮抬手,一道淡芒施于凡人身上,时间像是静止一般,唯有蹲在地上,怀抱女子的丫鬟,未被施法。
丫鬟早吓得魂飞魄散,睁着惊恐的眸子,见染兮走近,“你家小姐自缺命魂三魄,注定十世不得善终,这世便是她最后一世。
鬼差未取走她的魂魄,这说明她尚存一丝意识。日落之前若不还阳渡阴,她将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六界,最后沉沦忘川河底。”
“前辈,你说这么多,这位姐姐未必听得懂。”即墨笑她,然后蹲在丫鬟身旁,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姐姐,前辈的意思是,你家小姐不是中毒而死,而是她的阳寿已尽。”
许是见即墨笑容可爱,不像坏人,所以当她起身时,丫鬟突然拉住她,“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即墨怜悯地看向女子,轻叹,“命数天定,实非我能力,你还是好好安葬你家小姐吧。”
丫鬟绝望地松开即墨,抱着女子痛哭,“小姐人这么好,命怎么这么苦,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就这么死了,肯定也活不成了。”
染兮牵起即墨,“墨儿,命数天定,由不得我们插手,走吧。”
即墨一步三回头,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丫鬟。法术解禁,街道又恢复热闹,丫鬟的哭声也偃息在人海中。
走了一段距离,也不知即墨想出个怎样点子,问染兮,“前辈,既然我们没有办法救刚才的姐姐,那让她魂魄出窍,和自己爹娘告个别,总可以吧。”
即墨一脸开心,染兮也情不自禁被她这种开心渲染,然后扬起嘴角,点头。
“太好啦!我就知道前辈最好了!”即墨激动地蹦起来,搂住染兮的脖子。
这么多人看着,即墨又叫的这么大声,脸皮薄的染兮自然忸怩,“墨儿别闹,快下来。”
妖风停止,万籁俱寂,九尾火狐从空中坠落,半跪在地。散发下是张苍白至极又冰冷的脸,胸口处红湿一片,藏着唯一温度。
“给你,拿去。”九尾狐耗着力气,抬起手,停在掌心中的玲珑红心,正是她的火狐妖心。
夜难溟冷情看完剖心过程,又冷情看着九尾狐的生命,在阳光下一点点流逝,她,不施舍一眼怜悯,只有火狐妖心她最贪婪。
妖心到手,夜难溟也遵从约定,将花镜魂魄递给九尾狐。这缕魂是九尾狐苦觅良久,求之不得良久,当它真正在眼前时,九尾狐都以为不真实,手颤抖不已。
夜难溟居高临下暼了她一眼,讥笑道,“别煽情了,你们可没多少时间了。”
经夜难溟提醒,九尾狐赶紧收好魂魄,没等她爬起来,就见一袭白衣,凭空落于夜难溟身后。
夜难溟唇露歪笑,不回头便知来人是谁,“没想到少尊这么快就追来了。”
无恙没理她,而是冷冷看了九尾狐一眼,“九尾火狐,你知道冥界规矩,我不想动手,拿来。”
九尾狐脸色大变,扑腾跪下来,哀求,“少尊我求求你,镜儿已经不得善终九世,最后一世还望你网开一面。”
无恙不为所动,“三千年前,花镜为救你性命,以百余人精魄炼丹,冥界收走她命魂三魄以做惩戒。如今你派人私闯无间狱盗走魂魄,罪加一等。”
阳光下,失去妖心的九尾狐,身体渐渐透明,但仍不忘记哀求,“少尊,求求你,让镜儿魂魄归位,好好过完这一生…”
无恙动了动唇,忍下要说的话,然后将目光挪到一旁看好戏的夜难溟身上。
“你与孟槐兽假扮黑白无常,潜进冥界无间狱,打伤麒麟兽,这笔账,我们要好好算算。”趁两人大打出手时,九尾狐趁机离开。
染兮施法让花镜魂魄出窍,让她与爹娘有短暂离别时间。房间里,恸哭声一直未间断,这让站在庭院外的即墨,不禁感伤。
“墨儿乖,别哭。”染兮抬手,抹去挂在即墨睫毛上的水花,她的温柔,让即墨更甚感伤。
即墨抱住染兮,啜泣,“前辈,我无父无母,是蓬莱山里的翠竹滋养了我,让我修有灵。
万年来,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仙子姐姐,你对我的好,让我不禁幻想,如果我也有娘亲,肯定也是你这般温柔的。”
染兮刚想纠正即墨,不要将她的好,当成娘亲那般。可即墨那句’蓬莱山里的翠竹滋养了我’,让染兮脑头一震,她想起两千多年前,第一次去蓬莱,被她一怒之下用断尘剑毁坏的翠竹。
墨儿看到那片滋养自己修有灵的翠竹被人毁坏,该是何等伤心!染兮越想,越悔恨。
染兮垂下忧伤,抚上即墨的背,“墨儿,我也无父无母,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即墨以为染兮也悲伤自己无父无母,诚恳地看着她,“前辈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你这孩子…”染兮抬手,在即墨眉心叩一记,“不许把我当成娘亲,也不准用孝顺形容我!”
“前辈不让我把你当成娘亲看待,可自己却将我当成孩子看待,这是为何?
染兮颇头疼,“你这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问题,总之,就是不许将我当成娘亲…”
话未完,突然花府大门闯开,数个家丁被来人打飞。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脸色极其苍白的女子半拖半爬朝这里来。
“你是…九尾火狐!”即墨指着她,面色诧异。
古书记载,九尾狐乃上古之兽,而九尾火狐更是狐族不可多得的稀贵品种,食之妖心修为大增,净浊避尘。
后来狐族修炼不善,多以诱人取元气为主,这才使狐族名声没落,被天界剔除,视为妖。
既能看穿她真身,想必不凡,随时都会消失的九尾狐,将希望注在即墨身上,“帮我,救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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