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便是有了不同常人一般的见识,见了这些东西,多少也该怕着些,躲着些。他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从刚才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乃至见了这男人之后,恐惧也不曾产生分毫。就好像,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真真奇怪的很!
“起来。”
那声音极是凉薄淡漠,自头顶直直传来,仿佛在慢慢控诉着一种无视行为。沈臻这才回过神,那只宽大的手掌抓着自己的手肘,一个使劲,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沈臻彻底清醒了,身子一歪,他就下意识抬头往一边看去。
左侧是一列楼阁高宇,红灯笼齐齐高挂,门楣帖彩,明晃晃的灯光从屋里的窗子与木门透进黑夜,刚刚还冷清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瞬间就变得亮堂明白。
他让那突然亮光刺得后退一步,眼睛微微眯起,等站定适应了再去看,二楼走廊间已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各色各样的人。
案几边挑灯习读的书生,大桌前饮酒博乐的赌鬼,一旁斟酒助威、相伴取欢的伶人,坊间一舞博民心的舞者,还有曲曲琵琶诉衷肠的手艺人,都在各自贪图各自的欢。
“二位公子,上来欢乐一把罢~”
面前一声娇媚至极的欢笑,任谁听了,骨子里都是酥酥的。
沈臻感觉眼前视线微晃,有东西落了下来,便伸手抓住了,摊在手里一看,是一只粉红帕子,上面用粗线绣着两只鸳鸯,两边对称各一条绿枝叶,根系相连。
这味道,同刚刚那衣袂间的香红一样。
“公子,接的好呀!”二楼围着的一圈女人瞧他一把就给接住了,皆是一阵欢呼雀跃的笑,随即鼓着掌叫好。
身旁男人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好一个比翼鸳鸯连理枝。”
“女人家的东西,您不是最清楚的么?”
正中央站立一红裳女子,面上画着浓妆,看上去正值花样年华,身子娇软,宛若无骨般将双手连带着整个人倚靠在栏杆处,她拨弄着手腕处的朱红手饰,抬眸却望向沈臻:“公子既是接住了我的手帕,便是有缘,不愿上来同我喝一杯吗?”
她说的暧昧撩人,于情于理都不该被回绝的。
沈臻亦是如此。
他是见识过生活百态的,孩提时看过宫中父皇千娇百媚的嫔妃佳人,入了南疆以后最是明白,也曾于晚间闲暇时刻,随着身旁诸多将士弟兄一起去过红楼,温软女子更是多到目不暇接。
他不习惯,那几位弟兄可是享受得很,觥筹交错间,左右怀抱一对佳人,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嘲笑他“不识好滋味”。
“将军啊将军,进了这温柔乡,哪还有忍着坐那嗑瓜子的道理?”
众人都催促着他早些放下那铁皮面子,女子们欢笑着凑到他怀里,这抱住不是,推开也不是,若不是裴二急忙忙赶到,及时助他脱了困,他怕是就得给那些人交代在那里了。
倘若裴二在此,肯定是紧紧皱着眉头,理也不理会,一走了之即可,口中依旧不依不饶道:“本将军可不喜俗脂粉黛!”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粗人一个,素来不喜欢同他人饮酒取乐。”
沈臻在脑子里模仿着裴煊凶神恶煞的表情,自己摸着脸摆弄几下,后一鼓作气抬起头,将手中帕子丢上楼阁,意欲还给那人。
他学人学的也不精,只晓得鼻子眼睛全部皱成一团,浓眉末端始终垂下一角,看起来面容僵硬且无危害。声音也没有那么粗犷雄浑,一开口,就是年岁还少、初来乍到的小青年。
晚夜无风也无雨,那粉红帕子稳当当挂在红衣女子右侧栏杆处,停下了。而楼上原先欢笑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黑衣男人身形也顿了顿,挑眉看他,同时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你叫我什么?”红衣女子问道。
沈臻想了想:“姑娘?”
他不知道这个称呼有何不妥,一时间引来满堂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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