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上）

13.立秋。

刚入秋，树上的寒蝉还在叫个不停，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江南本该要凉快下来，怎料秋老虎一来，骤然变得炎热起来。一连几天的艳阳天，着实叫人心烦意燥，难受极了。

大门终于被人推开，桂花树下等不及的少女终于站起来，委屈道：“一天天就知道在店里忙活，怎么也不见你回家看看，我都快等一下午了。”

“这不是生意好么？”来人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闻言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谁像你一天天足不出户的，你要是能出去，我们一起干活，五五分。”

“我又不是不想，但我爹妈不让呀，他们那思想老封建了，说我要是嫁出去了，他们就不管了。”

少女呢无奈苦笑，这不是不想嫁么，她这么喜欢巧儿姐姐，巧儿姐姐还对她那么好，哪舍得嫁出去啊。

巧儿对这个话题也闭口不言，她也不小了，听父亲的意思明年入冬前是无论如何都得嫁出去了，得亏的有她娘护着，不让嫁，不让今年就要嫁出去了。

可她的潇潇还这么小，她走了谁疼呢？谁天天偷偷给她买糖人，一想到潇潇垮着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就心疼，心疼的要死。

可邱巧并没有告诉秦潇潇这件事，她一如既往地拿出个活灵活现的糖人来，送给潇潇，看她吃的高兴，她又道：“我今个钱赚的多，还给你买了桂花酥，想不想吃？”

她故意拿出来闻了闻，说着“好香啊”但就是不给她吃，惹的潇潇气急败坏。

当然了，最后这桂花酥还是得归秦潇潇。

作为回礼，潇潇把自己绣的手帕送给了邱巧。手帕上绣的是桂花，还是金桂，寓意“金贵”二字，倒是符合秦家大小姐的身份。

邱巧没舍得用，每天都带着它。

她们每天傍晚都说说笑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光景过得却很快。

秦父过年的时候就把女儿嫁出去了，那时候院里落了雪，照在桂花树下，邱巧看着秦潇潇被送上了喜轿，再也没有回来过。

邱巧和父亲吵了一架，发誓此生不嫁，幸亏母亲拦着，不然她就离家出走了。

她想出去找潇潇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她也不知道潇潇去了哪里，只每天到母亲的小店里忙活，晚上去秦家大院门前站一会，看看里面的桂树，总觉得潇潇一直再等她。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风霜雨雪，青葱少女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是秦潇潇这个人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过。

又到了立秋，秦府传来消息，说是秦潇潇死了。

秦父当年在赌坊输的倾家荡产，最后迫于赌债把女儿卖给富商做了妾，现在女儿回来了，却是不会说笑了。

她卑微的连口棺材也没有。

那年立秋，金桂飘香，可金贵的人早已去了。

邱巧把手帕封箱，终于嫁了人。

14.处暑。

天色暗下来来了，这进了处暑，就是“出暑”了，晚上温度降下来，还是有些夜凉的。

两个少年躺在小山丘上，仰望星空。

一个说：“我们去放花灯吧。”

一个问：“乞巧早过了，又不是过节，放什么花灯？”

少年叼着跟草，痞笑：“这不是乞巧没陪你去放花灯吗，现在我们补回来。”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粗制滥造的自制莲花灯。

另一个少年一袭青衫，鄙夷道：“你这灯做得恁丑，我才不同你去放嘞，不然去我家，给你糊孔明灯放着玩。”

“好啊，不过我可跟你说，你做的灯我买了，别到时候让你娘骂你。”

两人没过一会就又回到这小山坡上，两盏孔明灯先后飞起，飞到了高高的星野之上。

“你写的什么啊，星？”痞里痞气的少年好奇道，“嘿嘿，我猜猜看，是不是把你自己早点许配了我？”

“去去去，便宜你了，我才不告诉你我写的什么，个没文化的，你写的什么？”

“嘿嘿，我写的‘你是月亮，我是星星，点缀你’。”月开口就胡诌。

“就你？会写吗这么多字哈哈哈……”

深邃乌黑的夜，点点繁星闪烁，随着孔明灯一起上飞的，还有两个少年的心愿。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陈星”

“星和月永元zai一qi 齐月”

15.白露。

月白叶尖的露水南飞的雁群（思乡）

人们有说，白露到了真正的秋天也就来了。

夜晚霜凝成露水，一点一滴的落在草尖，青草也不再那么绿了，染上了秋意，青中泛着黄。

我离开姑苏北上京城已经好些日子了，如今在南北交界出，一座小山上的破庙里歇脚。

破庙里窗户几乎报废了，夜凉如水，秋风吹进来让人觉得火堆都没了温度。

我倚着墙，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也许这并不是故乡的圆月，也许这不是故乡。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我身上裹着的还是母亲临行前给缝的棉衣，本来想着秋天北边可能还没有这么冷，可这才走了一半路，已经略微有些耐不住寒了。

走了有快一个月了，母亲临行前的叮咛还记忆犹新，崭新的棉衣也穿的半旧，但里面藏不住的是母亲的疼爱。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远处停下来一只孤雁，像是落单了，也飞不动，歇在光秃秃的树上，仰望黑夜，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自己的同伴。

我想，这种等待应该是非常恐惧，非常孤独的吧，林子深处随时会有危险，而没有同伴随行的大雁是孤苦伶仃无助的。

是否远在姑苏，会有一群大雁在栖息的时候发现落单的同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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