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记事以来便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不,也许不能说暗无天日,因为那时我还没有见过太阳,所以对“日”没有什么概念。总之,那个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四条漆黑的锁链锁住了我的四肢,每当我想要挣脱便会感到体内的每一寸骨肉都在疼痛,似万虫噬咬般叫我顷刻间便没了力气,后来我知道那是他们为了锁住我在锁链上刻了咒印,锁住了我体内的烛龙之火。为了让咒印更好地发挥作用,他们没有给我穿衣服,因为换衣服和洗澡这两件事实在是很麻烦,他们既不能忍受我长时间不换衣服不洗澡又不能将我的锁链解开,反正我待在这黑屋子里,见不到什么人,除了一个老女人。
那个老女人是我在那段时间里见到的唯一的人,她给我喂饭,给我擦拭身上,教我说话,给我念书,还会坐在门口给我讲外面的见闻。她的声音很温柔,抚平了我心中的愤怒狂躁,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到片刻安宁,
我在那片黑暗中生活了许久反而能看清些东西,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她的轮廓,平凡,朴实,神色间还有些许慈爱。
后来我知道那个老女人是我的奶娘,她也是我娘亲的奶娘,我娘亲生我时力竭而亡,此后都是她在照顾我。她没有嫁人,也没有孩子,从前她把娘亲当做自己的孩子现在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哪怕我是个怪物。
有一天我听到外面一阵骚乱,混乱的脚步声,东西摔碎的声音,猖狂的大笑,女人被弓虽歹千的哭泣,男人前临死的哀嚎…
随后,那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她不知干了什么竟解开了我的锁链。
烛龙之火瞬间沸腾起来,在我的体内不断地翻滚,我几乎能听见我识海中的龙吟,是无边的震怒,我几乎被这愤怒给撕裂,席卷而来的痛苦令我感到暴躁不安,令我想要摧毁眼前的一切。
最终,在她伸出手摸上我的脸的时候我的手穿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胸膛。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她说:“殿下,殿下,快跑,快跑,快……”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完成了什么巨大的使命一般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我捡起她拿来的衣服,胡乱穿上,走出了这个黑暗的地方。
一出去,便是刺眼的阳光,这令我几乎睁不开眼,等我好不容易适应的时候我便发现她骗我,这个世界远不是她描述的那般美好。
这里充斥着尖叫,哭喊,哀嚎…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无边的痛苦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不知道这痛苦是来自烛龙之火的灼烧还是…无尽的悲伤。
有几个粗壮的男人淫笑着朝我走来。
“看,这里还有一个。”
“长的这么好,看着细皮嫩肉的,怕是哪位公主。”
“嘿嘿,公主好啊,公主好啊,公主不知比那些奴婢强上多少倍。”
我体内的烛龙之火喷薄而出,他们连我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就被我烧成了飞灰。
一个看起来更加年轻的男人冲过来叫嚷道“我杀了你!”说着便甩出一道蓝色的光芒直扑我面门。
我抬手便射出一道烛龙之火,细如牛毛,二者相撞那蓝色光芒瞬间被吞噬殆尽。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手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慢慢地倒了下去。
我慢悠悠地抽出手,刚刚那个女人的血迹已经被覆盖,我笑了一下,这样其实也不错。
我走到池塘边,看着自己的倒影,也看清了我那双血色的眼眸,我想,这应该也是我被关起来的原因之一吧。
越来越多的人朝我冲过来,我肆意地使用烛龙之火,在操控灵力这一方面我似乎是无师自通,很快他们便全部死在了我的手下。
猩红的血液染红了我的绣鞋,这是比我的血瞳更加鲜艳的颜色,我看着地上的血水,感到了片刻宁静。
我从皇宫最偏远的角落一直杀到上朝的地方,没有人拦得住我,我杀掉了所有朝我冲过来的人,很快整个皇宫便血流成河,但我没有杀那些宫人,等到我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冲入皇宫的叛军已经全部变成了我脚下的尸体。
体内的烛龙之火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叫嚣了,我透过地上泼掉的茶水看到我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黑色。我从未感到这样的平静,耳边不再有愤怒的龙吟,我甚至能够听见外面的清脆的鸟鸣。
紧接着我却想到了那个倒在地宫的女人,我想到了她给我读书时温柔的声音和脸上慈爱的笑,我突然感到心里酸胀的难受,眼泪滚滚而下,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被我所救的宫人慢慢围拢过来,他们跪下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有一个宫女见我哭得伤心大着胆子站起来给了我一块手绢。
我后来想想,我那时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长得也清丽,这般伤心的哭一定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怪不得她能克制住恐惧给我块帕子。
她安慰我道“您别伤心,您已经救了很多人了…”她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救下所有人而感到悲伤,可只有我知道,我是在为自己哭,因为我把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杀了,那个在最后一刻还想着要带我跑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个漆黑的地宫中。
我的“父皇”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他最宠爱的妃嫔和皇子,他早在皇城被围困之时就带着人跑了,只有年迈的将军死死守卫着这座皇城,当然他已经战死了,否则叛军也不会冲进来。他的尸体还躺在城墙边,没有人想起他,他们觉得他只是个没能守住皇城的无能之辈,最终还是太子提起了他,派人为他收捡发丧,照顾他的妻儿。
至于我,我的“父皇”十四年来第一次正视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狂喜,希望和…算计。
他对我大肆夸赞,把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仿佛我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他把这十年的囚禁说成了不得已而为之,说成是为我压制体内的烛龙之火。他以为我被烛龙之火控制时没有记忆,可实际上我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就是这样我才会那么痛苦,因为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反而还有忍受着烛龙之火的灼烧与沸腾,但是在我无比痛苦的那日日夜夜他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一眼都没有。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怪物,毕竟血瞳总是不祥的象征,他没杀了我已经很不错了。
在一番夸赞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去平叛,那时这个国家可谓是狼烟四起,到处都是叛军,这边还没压下去,那边又来了,他声泪俱下地同我说了这个国家有多么多么危难,他有多么多么无能,他对我多么多么的不舍,说完这些他又拿了一堆大道理来压我,非要我答应去平叛,让自己刚刚从地宫出来的,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十四岁的女儿去平叛,这就是我的好“父皇”。
不过他实际上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我很乐意去,我还没有见过外面是什么样,是不是像那个老女人说的那样。
他派了一个修为中上的将军领着一群残兵败将随我去平叛。可是他们实在是走得太慢了,就算是御剑飞行都很慢,我实在是等不住他们便自己御风先走了。
我至今都记得他们见我御风时那惊掉下巴的表情。
那时距离人们突然获得灵力可以修炼不过三百余年,大部分人运用灵力都需要借助一定的外物,虽然也有人可以直接操控灵力但是那样所散发出的灵力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没有什么用。
通俗一点,就是说人们借用一些法器来提升自己操控灵力的能力。所以他们御剑飞行实际上便是借用了仙剑这一法器。因而他们见我御风自然是十分惊讶,后来听说我似乎是这世上第二个能够御风而行的人。那第一个人也是位天纵奇才,但是他被人暗算,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我应当是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御风的人了。
我一人歼灭所有叛军的故事早就在有心人的刻意散播下传开了,皇宫血流成河的景象也被人为的添油加醋了不少。这个国家出了这么以为强者本是好事但偏偏这样的强者出现在了皇室,这让各地叛军人心惶惶。
我知道这一点因而便直接前去声势最浩大的叛军所在的地方。
这里的叛军头子是个三十多岁的那人,样貌平平无奇,举止间还有些粗俗,眉宇间颇有几分沧桑之色,似乎原来是个村妇。
真是可笑啊,一个村妇只要有了灵力都能领人造反了。
我御风站在半空中与她对峙,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每个人一次性能够调动的天地灵气有多有少,力量也有强有弱,这取决于个人的本事和天赋,但像我这样天生自带了异火的却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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