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老头

玉澈睁开眼，头还是有些疼，但方才那种极致的痛苦已经不在了。窗外依旧漆黑一片，看来还在晚上。转头看见自己姐姐趴在床边睡着了，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手臂。

玉清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玉澈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直起身来摸摸他的发顶轻声道“如何？好些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玉澈在她的手心蹭了蹭。

玉清笑了“没事就好。”

我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一软，连声音都轻柔了不少，朝二人道：“我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为了避免这二人暴露，我打算找个借口带着他们下去找那老头，再赶在他们之前回到辰国。

玉澈迷茫地眨眨眼，似乎是在问：要去哪里？

玉清摸摸他的脑袋道“去个……能治好你的地方。”

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此次出使翼国带的马车都是自己的，坐三个人完全没问题。

我给徐大人留了封信，大意为你们速度太慢了，我想念府中人了，先走一步。

春华也先回到了辰国去，有些事情要交代给玉沙和乌玉。秋实则与我们一同去。

玉清姐弟应该是第一次坐这种马车，有些好奇，她还好，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眼睛在到处乱飘，玉澈就不一样了，他左看看右翻翻，巴不得把我这马车的每一个角落都翻看一遍。

马车内里十分宽敞，一张软榻，一张桌案，角落里还有香炉，地上也铺着柔软的熊皮，暗格里还有茶水和糕点。

我们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玉清昨晚受了惊吓，又一夜未睡，这会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我戳了戳她道，“去软榻上睡吧。”

她迷糊着拒绝道“这怎么行，这是帝姬的……”

我摆手道“软榻不就是拿来给人睡的么？快去吧。”

她可能实在是太困了，也没有再拒绝，向我道谢后便去了软榻上。

玉澈睡了好一会现在精神百倍，这会儿在角落里翻翻，那会儿又撩开车帘往外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也开始困倦起来，最终我也倒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让我醒过来的是腿上的酸麻感，我努力睁开眼一低头，就看到一个人枕在我的腿上。

定睛一看，正是玉澈，这小子终于玩够了困了是吗？

我想动一动，可一来坐久了被压久了腿麻了动不了，二来这么大一个人压在腿上我也确实没法动。

于是只好趴着看少年的睡颜。

他和玉清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人家的长相，秀气又有灵气，但二人还是有些差别的，玉清淡眉小鼻小嘴更加秀气，他的鼻梁更加高挺，眉也更粗些，秀气又不至于太过阴柔。

我伸手在他脸上比了比，他的脸只比我手掌大一些。

且夜城确实会养人，这二人都养得晶莹剔透像是两个玉人儿。

玉澈睡得很熟还哼哼了两声，一个翻身就从我腿上滚了下去，眼看就要撞到桌角我连忙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从旁边拿过一个靠枕垫在他头下边，我慢慢地把自己挪开。

挪到一旁伸了伸腿，才感觉酸麻感消退了些。

我们要去的地方其实就在翼国与辰国的交界处，他们之前已经走了三日了，现在距离这地方也不算远。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下午就可以赶到。

我们落脚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名的镇子，镇子上只有一家看着像样的客栈，自然就只能在这剑客栈歇脚。

我先派秋实去买了三顶纱帽，戴上之后才下车去。

要了四间房，随便点了几样小菜，吃完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更晚些，一群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整个大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这群人一边叫喊着小二上茶上菜，一边说着这一天的糟心事，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玉澈刚刚睡着，还没睡熟就听到吵闹声，闷闷不乐地爬起来穿上衣服踩了鞋子到外面去看。

他才下了一半楼梯，声音就渐渐停止了，屋内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目不转睛。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披散着头发，衣服胡乱穿着，懵懂又勾人。

他哪里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又哪里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一看这些人不再吵了，揉了揉眼睛就打算回去。我也被吵醒走出来就刚好也看见这一幕，瞧见那些人的模样便心道不好，上前两步将人搂在怀里，顺道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

下面的人被我一瞪，纷纷回神，别过眼去，继续各干各的事，声音却比方才小了许多。

我怀里的玉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我没有回自己的的房间，而是跟着他回了他的房间。

他对此好像全然不知，进了房间就直接往床上去。三下五除二蹬了鞋子脱了衣服就钻到了被窝里。

我走过去帮他掖好被角，他半睁着眼看我一眼伸出只手拍了拍身边，我摇摇头道“你睡吧。”他乖乖地闭上眼睛，我没忍住在他白嫩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走到桌前吹灭灯，我搬了个椅子坐到了窗户门口。

月下东山，一根竹管从窗户伸进来。

我伸手，堵住了那竹管口子。

过一会，我听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发出一声闷响，打开窗子一看，一个人躺在下面的地上。

这就叫罪有应得。

我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深藏功与名。

次日一早，我们四人简单地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又上路了。

当日傍晚，我们到了辰国与翼国边界的清水镇，这个小镇虽然处在两国交界处，但实际上是归属于辰国的。

刚下马车我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出去出去，老叫花子！没钱还敢来吃霸王餐！别打扰我们做生意！”一个伙计把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发须皆白的老人推出了酒楼。

那老人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又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叫骂道“你爷爷我吃你们家菜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什么东西，呸！”说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小二瞬间来气“吃饭不给钱你还有理了是吧？我们酒楼稀罕你不成？老东西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他就撸起了袖子。

我快步挤进看热闹的人群道“别生气，他的饭钱我给了。”我从怀里摸出银子放到小二手里，“够了没？”

小二颠了颠手里的银子道“小姐真是好心人，够了。”说完又恶狠狠地看向老头道“这次便宜你了，还有下次，小爷我非报官把你抓起来不可。”

“哼”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看向他无奈道“我记得我上回离开时给了你一千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

他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另一边走“没办法呐，这醉仙楼的酒可是一绝啊，这好酒可不便宜啊。哎，既然你来了，不如再帮我买几坛酒？”

说完他兴致勃勃地回到酒楼里吆喝道“小二，

给爷爷我来十坛仙人酿！”，刚刚的小二见到他来怒从中来吼道“老不死的你还敢来？！”

他一指身后的我道“爷爷可是有人付钱的人，快点儿拿酒来！”

小二惊疑地看向我，我点点头，摸出银票道“就拿十坛来吧。”

我一手提着四个酒坛子和他出了酒楼。我示意玉清两人跟上我们。

一拿到酒，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坛开始喝，喝完一抹嘴道“说吧，你这个小丫头找我老头子什么事？”

“不急，到了你家再说。”

“切，还卖关子。”他说完翻了个白眼又灌了口酒。

这老家伙的家在一处荒山上，等我们走到那里，十坛酒早被他喝得只剩一半了。

走到半山腰他脚下步伐变换，像是喝醉了一般，只几步，便不见了。

这老头虽然看着十分邋遢，可实际上却是世间少有的阵法高手，这地方被他设置了阵法，不按他的步子走根本进不去，普通人来了这里也会迷路，转来转去也只会在这座山上，永远找不到他家。

我回忆了一下他的步子，刚要喊来玉清玉澈二人跟着我一块走就看见玉澈毫无察觉地径直走了进去，喊都来不及喊。

我长叹一口气，这小子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我只好先拉着玉清进入阵法，打算先把人送过去再回来找他。没想到我们到了那边玉澈已经老头子的屋门口站着了。

玉清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道“阿澈，你没事吧？”

玉澈摇摇头，露出一个软软的笑。

看来他身上真是有不少秘密呀。

老头子住的这地方其实挺好的，屋前有几亩田，还围着篱笆养了些鸡鸭，只要他不喝酒，他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一辈子。然而，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我领着三人进屋去，屋里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把椅子，没有其他东西了。

老头这会已经坐在床上一脸满足地半眯着眼了。

我带着玉澈走过去道“老头子，醒醒，找你看的就是这个孩子了，我怀疑他身上有什么封印之类的东西，但我能力不足，看不出来，你瞧瞧。”

所谓封印其实也是一种阵法，所以若是封印，他一定会有办法。

老头睁开眼，慢悠悠地爬起身来道“我看看，我看看啊。”说着伸手就搭上了玉澈的手腕，一阵绿光在他手中浮现。

他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最后放开玉澈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不错不错。”

“老先生，什么不错？”玉清急急问道。

“这封印不错，设置得甚是精妙，看得出来也是个高手哇。”他一脸满意。

“那你有办法能解这封印么？”我又问

“解？为什么要解？这封印是在保护他，为什么要解？”老头反问道

我和玉清面面相觑。

玉清开口道“可是这封印将阿澈的心智也一并封印了……”

老头看了一脸天真的玉澈一眼，对玉清叹息道“小姑娘，有些时候，什么都不懂不一定是件坏事。”

玉清点头“我知道，可我，不希望阿澈他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这你可不能替他决定，小孩儿，来，”他向玉澈招手“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解开你身上的封印。”

“老先生，他听不懂的……”

老头不耐烦地摆手道“没问你，问他呢，再说了，谁说他听不懂的？”

玉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露出一个极美的笑，而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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