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罗氏端坐于主座之上,不急不慢地呷着一口用清晨珠露泡制的上好龙井,旁边的贴身侍女向二人行了礼,道:“两位道长,我家老爷如今……”
喻希声斟酌着回答:“季家主如今被怨气所伤严重,若想彻底根治需要找到这股怨气的根源加以祛除,贫道不才,冒昧请教夫人,季家主可有何仇人或他——”顿了顿,喻希声还是选择了稍微委婉一些的说辞:“是否曾做过任何阴损缺德之事?”
茶盏被罗氏放在桌上,发出轻而脆的响声,两侧的下人抖了抖肩膀,埋下头。
罗氏轻轻擦拭完指尖,一双丹凤三角眼凛过来,声音犀利。
“季氏丹宗立门虽短,至今也有几十余年,家风门风淳厚严谨,代代传承,世人皆知季氏医者仁心,旁系尚且如此,何况历任家主,哪会有什么阴损缺德之事?道长还是慎言为好。”
喻希声知道这是触了罗氏底线了,季明海现今仍是季家家主,自己刚才那番话不止是对季明海的质疑,更是打了季家的脸。
她正想着如何补救,便看见谢瑾帮自己打了圆场:“夫人宽厚,师姐和我虽是因为令郎的缘故才从玄元赶赴魏州,但从心底里确实惋惜季家主如今的遭遇,和夫人一样都希望季家主能早日醒来,担忧过度这才一时失言,还望夫人谅解。”
罗氏弯眉轻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二人一会儿,才放缓脸色,道:“允谦孝顺,倒是烦扰二位仙君了,是我待客不周,浣碧,备两间厢房给这两位仙君。”
说罢,又对着喻希声道:“是我唐突了,还请仙君莫放在心上。夫君平日为人正直仁善,不曾跟什么人结仇,却遭此祸端,实在是匪夷所思,令我痛心,恳求两位仙君势必救他一命。”
喻希声心里惊讶于罗氏态度的转变,面上装得波澜不惊,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满。等他们安顿好后,喻希声拉住谢瑾,想让他解惑,谢瑾却只是耸肩,语气淡淡:“我也不知,兴许是误打误撞,让她想通了吧。”
是夜,罗氏院内。
妇人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捧着账本细读,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前面来回踱步,让她闹心。
“母亲,这玄元的人一来,会不会真能把我爹治好?”季冠盛挠头,倘若季明海苏醒,那这好不容易抢来的家主权力不就得还回去了?说不定还会留给他大哥,那老头儿向来偏心季允谦。
罗氏瞪了一眼季冠盛,抡起书就朝他头上砸过去,“季明海醒了又当如何,依他那身子,都不用我们动手,又能有多少时日呢?”罗氏冷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我巴不得救醒他,毕竟传位家书和族徽都被他藏起来了,这两件东西我们若一样都没有,到时候继承权力,季氏又有多少人会服?”
“而且玄元怎能和一般的小门小派相提并论,这些时日招待好他们,我们要想把丹宗建成真正的医修世家,不仅不能和玄元起冲突,还必须想办法获得他们的助力,今天来的两人可都是玄元掌门的亲传弟子,你脑子给我放机灵点。”
季冠盛捶手,了然。
另一边,喻希声正在为季明海进行第三次驱邪净化的法术,谢瑾按照她的指令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跟季允谦和玄元派传了音后,坐在椅子上,听着里面施法捻诀和季明海时不时痛苦的闷哼,目光寒凉,盯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喻希声施法完毕,坐在他的对面,微微喘气,平复灵力。
随着女孩的动作,杯中茶水泛起涟漪,搅碎谢瑾故作平静的面容,有几滴洒在了他的手指上。
季明海的情况太糟糕了,喻希声只能这样每天都给他净化,才能勉强吊着他的命,若想救他必须把怨灵的源头找到,可是要从哪里入手呢?
季家的人肯定不会说,而且若季明海真犯了什么大的罪过,惹上如此重的业障,想必他本人也会尽全力地瞒着,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一点一点去调查,难道,只能用那个方法了吗?
夜已深,空旷的宅院内只有这一处还亮着,喻希声和谢瑾都没出声,空气中只有灯烛火苗跳跃的声音,没有丝毫暖意,唯独冷清。
谢瑾视线掠过喻希声疲惫的面容,见她还在入神地想着这件事情,一声嘲笑含着血的锈味从唇边叹出,轻得听不见,下唇内侧被他用牙齿磨出了深深浅浅的伤口。
“师姐何必如此耗费心神救那个人,能被如此浓郁的怨气死气折磨至此,没准真是他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自作孽,不可活呢?”
这是他们相处以来,谢瑾第一次对她提出质疑,明明口吻和平时没甚差别,若不细心总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玩笑话,可她能听出来这或许才是谢瑾少见的真正对她外露的情绪。
喻希声抬头,与少年对视。
“人间有一句话我还是信的,阳间判不了的事,自有阴间判。”
烛火摇曳,在谢瑾脸上切割出阴影,半明半暗间,火苗打进他的黑瞳里,破开了他层层叠叠伪装的一角,折射出荒芜深渊谷底蓄势的怒火。
“神佛不欲沾染的血腥,当有恶鬼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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