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赵久帆跟周是不熟,他又不好去缠着齐老王爷,跟在身后便显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无礼,也不想闲的发慌的跟在俩人屁股后头,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告退的词,前面的老王爷忽的就叫了声他的名字。
赵久帆下意识的应声。
老王爷笑起来,那位周是将军也跟着轻笑。
“久帆,你往后可得多跟着人周将军学学,”齐老王爷开玩笑似的说,“他入朝可比你早多了。”
“可别了,王爷,”周是挥挥手,“他一个文人,跟我个武将学什么,又不用上战场杀人了。”
老王爷没计较周是的这番话,笑得欢快,脸上的褶子都比往常多了些。
“帆儿还年轻,如果可以,我真想叫他不入仕,娶个商贾之女,潇潇洒洒的走完这一辈子。”老王爷笑眯眯的看着赵久帆,赵久帆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者不谈,那也不是我等能左右的,何况他既有心,便随他去好了。后者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周是随声应着老王爷的话,赵久帆被明着敲打一番,低头不言语了。
赵久帆少时就在学业上有天赋,早年是被人奉承着长大的,靠着旁人有意无意的赞扬自己把自己堆上了高台,现在虽不比当时,总还是有些余味的。
于是这位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垂着脑袋,誓死不应一句话,他前些日子还同沂水的歌伶说要给她赎身,转头就与旁人定了亲,这像话吗?
反正赵久帆打死不肯干。
老王爷没继续撺掇他,周是跟他聊了许多细碎的往事,一下子勾走了老年人的思绪,赵久帆在边上漫不经心的听着,竟也能约摸着品咂出一股子孤冷的凶险来。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老王爷念出句词来,“可惜我终究还是老了,皇上也不是当年的皇上了。”
“王爷慎言。”周是懂了他未尽的话,截住了他自暴自弃般的隐含语中的意思,“我过两日就该走了,王爷有什么想说的,还是趁早说的好,省得到时匆匆忙忙的走了,才想起来自己还一堆话没说。”
“行啊你,翅膀硬了,我说不过你。”老王爷叹口气,放弃了那个话题,将方才沉闷的气氛连同那口气一起打包好了丢出去。
当年先帝在上京同群臣百姓把酒言欢灯火彻夜通明,四方边界的人就算再眼馋,也照样没敢出兵。
现在的圣上坐在堂前,他太仁了,仁没有错,可这江山还没稳固,他便急着经济发展。他一心只想着民生疾苦,却不知是怎么个苦法,外敌咄咄逼人的压着边界线,时不时越过那么一两支“不服管教”的队伍过来范境,他却只想着议和,转头把长公主送了出去。
北疆三十八部靠着打家劫舍攒下了不少家底,西北蛮族光大军压境就不知道压了几回了——因为军队调动留下的空子,阴山一带的牧民已经跟着打了一架了。
赵久帆最近也听他爹说了这事,赵临霁总爱和他讲讲时事,生怕他读书读傻了,将来只会舞文弄墨。
看来周将军也是为这事来的。
仗都打一架了,还是和一心放牧的老百姓打的,战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不急的样子,周将军在这时候怎么还是选择绕了趟远路来上京,专门见了面皇帝,然后歇两天再出发?赵久帆自认社交面广的不像话,可阴山那边烽火燃了几天了,上京城内无论知识分子还是朝廷大员,除了赵临霁,全无一人提起此时的,街道上该怎样热闹还是怎样热闹,难不成这群贵人都不知道阴山已经只剩一线生机了吗?
赵久帆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对战争有什么深切的认知,赵临霁跟他的探讨思路永远对不上。战争,对于他,对于赵久帆来说,无非是大漠孤烟,无非是血染沙场。
这两个,随便一个都是种折磨。
许是赵临霁日复一日的念叨有了阶段性的成功,也许是这次考试的文曲星附体还没走,他竟从赵临霁身上也感觉出不对来。
反正齐老王爷跟周是聊的欢着呢,一时半会管不得他了,老王爷看他无聊,就许他到处转转。
齐王府他从还没会说话就开始转了,早转没意思了亲,他找了个静静的地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赵临霁跟他讲过大盛几乎所有的战例,却从没讲过齐老王爷当年辞官前的最后一战——也是在阴山的一场战争。
赵久帆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回神一看,他抓住的不过一支杏树枝,那枝子上本来挂着新叶,现在已经被他薅干净了,光秃秃的树枝上还留下了些许痕迹,有些叶被摘下来会带去芽并在生芽的那里的留下的一方小小的绿格子。
算了,待会再揪一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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