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满成自己也未料到,这场大病便拖成了重恙,没过多久便抛下爱女,撒手人寰,临终之际,仍惦着自己可能要失传的绝活,叫了两声浩轩的名字,便闲上了双目。
雪缨与明云,含相送他入了土。
韶华如春逝,转眼已过两年。
守孝结束的雪缨便嫁给了明云,十六为君妇,羞颜未尝开,老父的离世让她的眉宇间平添了几分优愁,再不是当年那个任性毫无心机的小丫头。
幸得丈夫明云对她呵护有加,体贴温柔。明云是她爹爹在村中捡的婴孩,长大后身材顾长,长相颇为俊美,气质温文儒雅,若换上长袍,宛然便是读书人的模样。也难怪村里有许多妒忌雪缨的姑娘背地里红着眼,酸溜溜地说:“这样一个人物,却要成天和那些臭烘烘的烧瓷人为伍,真是埋没了。”
明云却置若罔闻,一心扑在师父传下的手艺上,与雪缨新婚燕尔,也是琴瑟调和,十分恩爱。
只是有一桩,明云性情虽好,天资却到底要逊了几分,师父又去得早,石家窑最为精秘的揭叶烧瓷法他却并未掌握火候,烧出的瓷器大不如前,已有不少老主顾颇有微词,有的更是换了别家。石家窑变得冷淡起来,连些烧瓷的伙计也纷纷辞了去,另投他路。
明云天天愁云满布,却从不与雪缨说起,身为人/妻,雪缨自然也句晓了两三分,便劝他道:“不如你干脆教我,我与你一起琢磨。”
明云摇头,师父叮嘱再三,烧瓷手艺传男不传女,自己怎敢破了规矩。
雪缨于是也不便多语,只能暗暗替他着急。果真是火烧眉毛的关头,生活越发拮据不说,石满成三个字的金字招牌若要砸在明云的手中,自己的大君定会愧疚一生。
如何是好?
彼时,突有人从宗城带书信而来,展信细读,居然是失去音讯两年的齐浩轩,两人都吃了一惊,又见信上写道如今他在京城经商,略有小成,今惊闻师父已逝心怀歉意,望能接他二人前去小住,他已联系了几个京城有名的烧瓷师父,明云若前去可与他们切磋烧瓷技艺,希望他们能答应。
因为爹爹的去世,雪缨对齐浩轩仍有着淡淡的怨恨,然而信上的这个主意却是及时雨露,两人商量后决定留下雪缨守瓷窑,明云只身一人前往京城,若能得那些名家指点一二,对师父的绝活也许就会有所领悟。
于是,明云便与爱妻道了别,离开了吉州。
那一日,清风拂柳,晓风轻露,两人在岸边含泪而别,雪缨遥立风中,向已上小舟的郎君轻挥素手,微启绛唇:“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她自幼读书不多,这两日却特批向人请教了这两句,一遍遍地背给他听。
京城繁华之地,处处皆是诱感,明云你,万不可负我。
明云着一身青衫,站于船头,凝留着在风中瘦如黄花的爱妻,眼中尽是无限温柔。
雪缨痴痴望着那越行越远的小舟,望到正在与她大声说话的良人,岸上风急,辨不仔细,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形,是“放心”二字。
雪缨微笑,她,便放了心。
怎料他这一去便是大半年,一封家信都未寄回。雪缨终日期盼,站在村口,望眼欲穿,一个个过客,却始终未见夫君的身影。
村人都说:“京城繁华,明云怕是变了心。”
他,怎会负她?雪缨不信,怀揣着爹爹留给她的茶盅,也上了去京城的路。
她去得匆忙,连封书信都未寄给齐浩轩,在偌大个京城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齐浩轩的住处。
来到齐府门口,她大吃一惊,原来齐浩轩的家宅是这样的豪华,整个齐府占了一个山头,绝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叩了门,向探出头的家童表明了来意。片刻后,两扇铁门大开,一众仆人在院中齐刷刷站立两旁,竟是盛迎。
雪缨微微吃了一惊,从门口望过去,便能见到精致的亭台楼阁,朱楼玉榭,处处都透着奢华和大气。在京城一路便略有所闻,齐浩轩哪里是略有小成,原来这两年他早是京城的首富,连皇上都亲自召见过的。
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人,他,果然是个极聪慧的人。
“明夫人,我不知你来,招待不周,尚需多相待”低沉的声音自前面响起,雪缨抬起头,望见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着锦袍,剑眉狮鼻,留着淡淡的一字胡,脸上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
眼前的雪缨着素色薄纱,云鬓斜簪,淡眉清目,自然已无了当年的豆蔻少女的青春气息,却隐隐透着一种别样的美,令人心动。
雪缨有些恍然,听闻人若富贵了,养移气,居移体,形貌皆有很大改变,齐浩轩果然也如是,只是他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和那年初见时,一模一样。
她也如当年,目光径直抛向他,轻启绛唇:“齐大哥,明云是否在你处?
齐浩轩脸色有些黯然,勉强一笑:“明云早已搬出我府,如今天色已晚,明夫人还是在敝府先行歇息吧”
雪缨身形一晃险些晕倒,为何明云并不住在齐府,那他,又在何处?
心如乱底,雪缨随齐浩轩进了府,低着头,心里暗暗地想,明日,定要向齐浩轩问个明白。
她的夫君,到底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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