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

赫尔墨斯宅很大，白色和墨色的石头雕刻着瑰丽的花纹。吊灯照耀着舞厅的每一个角落，优雅又简约。

萝西玛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她不由得感慨舅舅的审美和她的审美真是一模一样。

杰里斯：来了？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萝西玛丽紧张地扯着衣角走上前。

杰里斯：我觉得你需要一身更加华丽的衣服，会更符合你的身份。

萝西玛丽什么？

杰里斯：一会儿去买点衣服吧。

萝西玛丽有什么要求吗？

杰里斯：有，一套舞会的裙子和一套日常的。但是舞会的裙子通常需要定制，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萝西玛丽等等，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打算最近带我出席舞会？

杰里斯：是的，打响名气是第一步。

萝西玛丽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俯身坐下。现在脚踩的土地是伦敦，她想要完成目标，必须先听舅舅的安排

萝西玛丽我其实很好奇，您既然不是支持我去当一名作家，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些。

杰里斯：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赞同也不相信你可以去成为一名作家。

杰里斯：因为在大部分人眼里，包括我。以你的年纪和家庭早应该吊个金龟婿了，说不定再早一点，你连孩子都有了。

他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口汤，萝西玛丽在他对面听得十分别扭，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杰里斯：虽然我不知道贝纳太太是怎么想的，但单凭你的勇气和想法，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萝西玛丽一个机会……？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几乎是愣在了餐桌上。然后笑起来。

萝西玛丽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杰里斯：你也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生出几分无奈来，商人总是会谈回报的，不是吗？

比起以一个精明老辣的形象去套同行口中的话，他更愿意派一个小姑娘去让他们放松警惕。

萝西玛丽成交。

她早该明白这一点，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你，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人。

萝西玛丽不过我该提醒您，有投入，有回报，但也有风险。

杰里斯：我当然明白，我给你一年半的时间。

萝西玛丽好，一年半如果我还没有到达您的期望，我就回家。

这场午饭吃得异常沉默，一切无声。

萝西玛丽披了件外套出来，两人一起去了服装店。

杰里斯：这里是伦敦最好的服饰店了，你可以进里面看看，舞会的裙子……你可以找几件比较正式的买下来。

萝西玛丽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舅舅，您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专卖女士服装的店铺呢？

她调侃着笑，杰里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局促。

萝西玛丽开个玩笑啦，哪天给我拐个舅妈回来，您也不至于独享空宅。

杰里斯：其实我更觉得，你应该买点衣服，到舞会之后给我找个侄女婿。

萝西玛丽笑容凝固，打着哈哈拍了拍杰里斯的肩膀。

就在此时，一位男士从店里走了出来，看向杰里斯。

埃内斯托：洛克伦威尔先生。

他摘下帽子，向杰里斯走去。蓝色的如晴空般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底，撩起一串涟漪。

在那一刹那，丘比特与萝西玛丽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杰里斯：怎么了？

埃内斯托：老家伙找你有事。

杰里斯：又是上次的……？

埃内斯托：对，听说您接侄女去了，也不好意思把您强拉过来，就托我捎个口信，我刚要去您的宅邸。

杰里斯点点头，反手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大步走去，突然他回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杰里斯：等等，你来这里做什么？找德里克斯夫人？

埃内斯托：嘿，在年轻的未婚小姐面前，污蔑我清白可不太好吧！

他笑起来，看了一眼萝西玛丽，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杰里斯：这是我的侄女，第一次来伦敦。

杰里斯：我相信你不会介意陪她选选礼服。

埃内斯托：乐意效劳。

杰里斯大步离开了，留下两人在伦敦浑浊的风中凌乱。萝西玛丽感觉自己的面颊犹如被火燎一样，她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避免与那双眼睛对视。

时间被拉长，大本钟的影子倒在她心里。那一刻，心跳声占据了所有距离。

埃内斯托：埃内斯托•德里克斯。小姐，我该怎么称呼您？

萝西玛丽啊，贝纳小姐，萝西玛丽•贝纳。

埃内斯托：很好听的名字。

萝西玛丽是吗？

埃内斯托：像玫瑰一样。

萝西玛丽其实，我更喜欢蔷薇一些。

她笑笑，和德里克斯先生一起走进店内，此时是傍晚。

伦敦流动的风中夹杂着醉人的香，钟塔的顶尖已经遮住了金芒，阿波罗伸出双手交给狄安娜权杖，白日流进贵族的马车和钱袋。

埃内斯托：我相信你会喜欢这里的，对了，你的亲人呢？

萝西玛丽哦……他们，他们没来。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埃内斯托：你一个人来的？

德里克斯先生看起来很惊讶，萝西玛丽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萝西玛丽对，我一个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还会听到那些不认同的话时，他却开口了。

埃内斯托：挺勇敢的。

萝西玛丽诶？什么？

德里克斯先生看着她，萝西玛丽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失态里反应过来。

萝西玛丽抱歉，先生，我只是……

埃内斯托：只是我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萝西玛丽……对

萝西玛丽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眸子清亮如流动的泉水，黑白分明，笑起来弯弯的，与夜空的狄安娜一样。

埃内斯托：为什么你脸颊这么红润？你脸上的蔷薇在绽放了，它为什么开得如此鲜艳？”

萝西玛丽多半是因为清晨的雨露在滋润它，而我不需要用脸上的泪水浇灌。

他带着些调皮地意味笑起来，萝西玛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萝西玛丽您也读莎士比亚？

注：埃内斯托与萝西玛丽的对话出自莎士比亚作品《仲夏夜之梦》，稍稍改动了一下。

埃内斯托：我更好奇您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萝西玛丽啊……大部分人，或者说全部的人，都认为我不应该这样。

埃内斯托：怎样？

萝西玛丽悄悄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萝西玛丽呃……当作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一路上别人的谈论和说法都在引导着她，告诉她女孩怎么样才是对的。

但对与错，永远没有一个真正的划线，站在历史的角度，谁都不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对是错，但人类总喜欢将“大家”认同的事物当做正确的认知。

听从大部分的人，随着引导时代的人而改变，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萝西玛丽曾坚定地坚持着自己的看法，但到如今，也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萝西玛丽我所坚定的，真的是对的吗？

埃内斯托：什么？

萝西玛丽没什么……

埃内斯托：我觉得你的梦想很好。

埃内斯托：至少，你和其他的女孩都不一样，你有追求和梦想。

萝西玛丽……谢谢。

埃内斯托：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

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夕阳映在他的眼睛里，照射着灵魂，属于两个人的灵魂。

不仅是他的，更是萝西玛丽的。

那一刻，窗外的整片云霞，终于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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