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咱们自己的家

那只灰扑扑的坛子，是骨灰坛。

小丫头这么晚出来，也不是为了约见什么野男人。

而是为了祭奠。

慕清寒脑海中，霎时涌现出先前查到的关于小丫头的信息。

她的母亲，曾是青楼花魁。

为了女儿，在沈家受尽屈辱。

在小丫头还两岁的时候，便离世了……

看着溪边少女对着坛子叩了三个头，然后重新坐下来的背影，慕清寒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心疼。

蝉鸣蛙叫，星子漫天。

沈棠羽拔开酒塞，仰头灌了一口，又往石板上倒了几分，忽然眼中闪现微光点点。

-

当年周小娘死后，宋氏觉得晦气，直接吩咐人直接草席一卷，要将周小娘的尸首丢进乱葬岗。

然而护院进了破院，却发现周小娘的尸体不在屋里，而被放在院落中央。

上面放着易燃的稻草和木柴，旁边还放着一个罐子。

年仅两岁的小姑娘站在旁边，手里举着一根火把。

两个护院见状愣了愣，未及反应，便听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跟着，推开了院门。

是厨房管事的婆子。

那婆子一见地上的罐子，一下就骂的更厉害了：

“好你个小浪蹄子！居然去厨房偷油！看我打死你个贱种！”

说着，便要冲过来打人。

然而女童却抬起一脚，踢翻了那罐子，火把也靠近陶罐：

“你试试？”

软糯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冷漠。

婆子吓得顿时停步，生怕一不小心火把引燃，烧到了自己。

一整罐的油沿着周小娘周围流淌，一下就就将她包裹。

紧跟着，不理会闯入的三人，女童手中火把靠近那流淌的油。

下一刻，火苗骤然腾空，将周小娘整个人包围。

柴火和稻草燃烧的哔拨声，混杂着滋滋的声，在空气中响起，让三人齐齐惊在当场。

尤其是再对上女童裹着寒冰的眼睛，更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这小丫头是中邪了吗？！

居然放火烧了自己的亲娘？！

不过是一小罐油，婆子再没了追究的勇气，寻了个由头便溜了。

剩下两个护院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冷颤，便奔去了宋氏院中。

得知沈棠羽此举之后，宋氏先是震惊，但随后却心情大好：

“既然小丫头中了邪，那就找个道人驱驱邪……哦不，干脆带走她，度化度化吧。”

宋氏有了新的盘算，自然不会再计较沈棠羽的出阁之举，反倒是府里，逐渐传出破院中小丫头中邪的事情。

外人怎么传讲，沈棠羽并不在意。

她关心的，是周小娘不必被丢进乱葬岗，喂了豺狼猛兽，或是跟一些不知来路的尸身混在一起。

那天，她站在院中，认真的照料着火，直到看着周小娘化作灰烬，才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骨灰收敛。

当初被道人从沈家带走的时候，沈棠羽本是想带着周小娘的骨灰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尚不知前路如何，怎能带着周小娘一路颠簸？

于是便在破屋床下，凿开一块地板，将骨灰坛放了进去。

直到如今她回来，这才重新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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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往昔种种，沈棠羽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泪水，挤出一个笑来。

“我知道您喜欢鸟语花香的地方。这十三年来，留您在沈家那腌臜地儿待了十三年，真是对不住。”

“不过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这次我会接您回家。”

“回咱们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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