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千情一掌拍开固言,直奔地牢深处。
“重千情……”汀书颜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那么细微的声音,换做别人,只怕都听不到,重千情却感觉那声音击破了胸膛,心猛地一颤,他停住脚步,细细的听她的每一句话。
“我答应嫁给你,只是,你得答应我,放纾寒自由,还有……这次的事是我用性命要挟固言的,你不要怪他……”到了最后,她的声音虚弱的不像话,零零散散的飘落在空气中。
重千情一阵窒息,冲进地牢,从纾寒的怀中夺过她,快步离开了阴冷的牢房。
那一夜,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晚死了不少人,连皇上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也被仗责一百,险些打死,所有的太医都被急急召进宫中,进一个,摇头,斩一个……
最后还是请了玉尘山上已过百岁的老老国师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好一阵子,整个皇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敢大声说话,呼吸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在那平遥宫附近。
那里面住着的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子,据说那姑娘身体孱弱,不久与人世,皇上为了她,把本来要做皇后的依澜儿都给废了,到现在都没给个名分。
又一次醒来,汀书颜都倦了,她心道,怎么想死就这么难啊,明明几次吐血吐的她觉得自己都要当场暴毙了,却还是能醒过来,看来下次要死之前,非得把皇宫的药房烧了才行。
她拼了命的折腾自己,喝冷水吹冷风不吃饭不休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凡她有什么大动作,身边的宫女太监就鬼哭狼嚎要死要活,真的烦死了。
她嚷着热,叫人把宫殿四门大敞,冷风穿堂而过,她站在风口处,解了披风,发泄般的丢出老远。
重千情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汀书颜越发苍白的小脸儿,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贴耳道:“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乖乖与我成婚,做我的皇后……”
汀书颜木头般的呆呆站着,任他抱着,把她箍的越来越紧,她想,若是从前,听了这话,她恐怕要高兴的飞起来,可是现在,是什么感觉呢,心里头空落落的,想哭却没了眼泪。
她该回些什么话呢?想了半天,她慢吞吞道:“那你可要快些准备啊,我总觉得我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重千情的心猛然一抽,血淋淋的,他听不得这话,他想要把她揉进骨血,啃食入腹,永远留住,可越是这样,越像手中的沙,握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他像个孩子般无措,他慌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汀书颜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却不想安慰他,她觉得这样很是畅快,报复的快感又能使她稍稍振作。
于是她又赌气般的说道:“是啊,我要死了,都是你害的……”
重千情把她打横抱起,进了内殿,把她塞进被子,紧紧裹住,他咬牙切齿道:“明日大婚,你给我撑住了!”
汀书颜笑了,觉得这样真的有趣,明明看得到他心疼,却还一刀一刀戳在他的心上,要不是为了纾寒能够重获自由,她真想今夜就服毒去了,不是明日大婚吗,新娘子前夜死了,看他和谁大婚去,想想都觉得有趣!
重千情默默坐在一旁守着她,看着她带着笑容入睡,他不知道她在开心些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因为明日就要大婚,或许她以为自己就要解脱了?
汀书颜啊汀书颜,偷了我的心哪能那么容易就溜走?重千情轻轻拢了拢她的鬓发,凑上去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道:“我找到了一个能够把你永永远远留在身边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去尝试,不如,我们先试试别的……
她做了个梦,梦中她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汀府千金,商界霸主,带着纾寒纵横南北,一边赚足银子,一边挥金如土。
梦里,哥哥依旧是一身戎甲,笑着与她玩闹;姐姐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那身上的香味儿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还有缠心,她未来的嫂嫂,美得那么不可方物,总是调笑着勾起自己的下巴,说要请自己去喝花酒,哈哈,回过头,纾寒还是板着那张木头脸,抱着剑,乐此不疲地揭她的老底儿……
她舒适地呢喃了一声,侧过身,再入梦,一切都变了。
战场上烟尘滚滚,哥哥力疲不敌,身中数刀,却还紧紧护着自己和缠心,烟尘过眼,再看哥哥已经身中数箭,回天乏力……缠心哭的撕心裂肺,只身匹马提刀入了敌营,没了音讯……
再转眼,她骑着快马立于城下,城门上挂着她汀家十几口人的头颅,姐姐失魂落魄的站在城楼顶上,纵身跃下,重千苍拼了命的阻拦,最终也只不过捞起姐姐的一缕衣带……
她来不及哭,就看到重千情带兵杀入城内,一边是皇室一边是汀府,他竟然谁都不帮,一路杀进皇城,提剑杀人却衣不粘血……好在最后他胜了,坐在了全天下人最想坐的宝座上!
可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可竟也不是霜寒,而是依澜儿……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醒来,挣扎着,痛苦着,却越陷越深,直至坠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汀书颜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你醒了?”不远处站着个人,背对着她。
汀书颜坐起身,仔细瞧了瞧,试探道:“依澜儿?”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疲惫的脸,可不就是依澜儿,几日不见,她竟看着比自己还要憔悴。
“你这又是何苦?”汀书颜以为依澜儿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的皇后之位,日夜难眠,所以才憔悴不已,她摇摇头,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活不久,又何苦为难自己?”
依澜儿朝着她走了两步,又忌惮似的停住脚步,远远的站在那里,说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我没想到,原来这出戏里,你才是主角,无论我如何拼命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依澜儿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放肆落泪:“你知道吗,戏本都是有人为你精心写好的,这出戏的角儿是你啊,那我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依澜儿的大喊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宫女,她们齐齐涌进来,捂嘴的捂嘴,捆人的捆人,七手八脚把人就这么抬了出去,依澜儿还不满足,呜呜的喊着什么。
汀书颜听的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在疯些什么,懒得猜想,汀书颜疲累地想要躺下接着睡,却是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宫中的女官领着一众宫女流水般的入了汀书颜暂住的平遥宫,为她梳洗装扮。
汀书颜老老实实的坐在铜镜前,任凭她们摆弄,可她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这上面,只望着妆奁里的簪子出神,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意外之举,所有的钗环装饰都被磨成了圆角。
“姑娘,您真美!”为她梳妆的女官轻声叹喟。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果然美丽。不得不赞叹宫中的女官手真的巧,原本苍白的面色被巧妙的遮住,甚至透出一丝红润,额间用朱砂画出凤的模样,真是惟妙惟肖。
她又左右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饰物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却不刺耳,她扶了扶沉重的凤冠,心道:这妆面真的无可挑剔,可是,穿戴着这一身行头,她还哪里有力气走路呢?
她摆弄着妆奁里的首饰,放在阳光下看,不经意的问道:“依澜儿呢?”
为首的女官答道:“回姑娘,依澜儿被禁足,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啊……”她淡淡应道,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依澜儿的好东西可不少,她有一颗神奇的丹药,据说可以起死回生,你去帮我问她要来可好?”
“这……”女官迟疑,分辨着这句话的可信度。
汀书颜状作任性乖张,掀翻了装着珠钗的盒子,愤愤道:“皇上喜欢我,宫里谁人不知?怎么我想要什么,还得经过你同意?不如你去问问你们皇帝,我想要的,他给是不给!”
她这一通话说完,平遥宫内几乎没有站着的宫人了,一个个颤抖着跪倒在地。
她很是满意,两指勾起女官的下巴,摩挲着:“劳烦您跑一趟了……”
“是,是……请姑娘稍后,奴婢即刻便回!”那女官扑腾着站起来,几乎是夺命般的奔出了平遥宫。
不过是大声说了几句话,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她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了,可为了不出意外,还是得要依澜儿助自己一臂之力,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可别真的给了我什么大补的丹药……
不过片刻,那女官便匆匆赶回,带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了上去。
汀书颜打开盒子,一粒红的诡异的丹丸静静的躺在那里,盒子内侧用篆书刻着“赤练”二字。
没错,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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