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难回首

不得不说，这皇宫真的很美。

汀书颜坐在窗边，托着腮倚着窗沿，静静的看着花瓣从树枝上飘落。半晌，她伸出手，摊开掌心，一片花瓣就悠悠地躺在她的手里，怪乖巧的。

她收回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前些日子她悲痛欲绝，无心饮食，眩晕干呕，她以为是自己太过伤心，一心绝食想要随着他们去了，却不想，原来竟是有了身孕。

自己还尚未和这个孩子有半分亲昵，就已经失去了他。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不久于人世了，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面对着世间的丑恶，又于心何忍呢？

爹爹去了，哥哥为了保护自己万箭穿心，缠心下落不明，姐姐也跳下城楼殉了汀家，纾寒关在地牢不见天日，如今也不知生死，自己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呢？

可重千情错了吗，皇室和汀府本就是世敌，他们容不下势力强盛的汀府，而汀家也在为了存活绞尽脑汁另觅出路，只能说，他们押错了人，低估了重千情的野心，也高估了二人的情谊。

清风袭来，本是炎炎夏日，汀书颜却觉得冰寒刺骨，关了窗，还是觉得冷的哆嗦。她轻叹了口气，咽下嗓中的腥甜。

她走了两步，终是没能支撑住，跌在窗边。钗裙委地，嘴角的血缓缓流出，她闭了眼，心道，终于要解脱了吗？

再醒来已是夜半，蛐蛐儿在廊间鸣叫，她的床边没有一个人在陪，在这座冰冷的皇宫之中，她唯一识得的就是重千情了，只因偌大的汀府，位高者皆去见了阎王，就连关系甚远的旁支也被发配到了荒凉的无妄之域。

汀书颜挣扎着起身，披了黑色的斗篷，摄手摄脚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固言卸了剑，跪在御书房外，那张原本稚嫩的脸上此时却挂着难以名状的痛。

汀书颜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固言一愣，随即起身快步走向摇摇欲坠的她，固言的眼中尽是歉疚，说话也小心翼翼：“汀姑娘，我……”

“我不怪你。”汀书颜深吸了一口气，待眩晕的劲儿过了才又道：“我想见见纾寒，你有办法的对吗？”

固言犹豫了，皇上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探视纾寒，主子的话他不敢违背，可毕竟是他们对不住汀姑娘……还有纾寒……

汀书颜抓住固言的胳膊，哀求道：“我不会连累你的，让我见一面纾寒，我才走的安心啊……”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以死相逼，让别人为难，可纾寒护了她那么久，临了了，怎么能连句谢也没有呢？

固言回头望了眼御书房，那里面灯火通明，坐着的，是他忠于的主子，当今的皇帝。

固言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他蹲下身，示意汀书颜上来，这次，是固言不忠！

汀书颜也没有扭捏，趴上了他的背，二人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御书房中杯子碎裂和东西散落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烛火摇曳，映的重千情的身影忽大忽小，泪湿了眼眶，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他的轮廓，却发现自己连抬手已是吃力。

固言背着汀书颜径直来到地牢，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扣了帽子遮了脸，缩在固言的背后。

不出所料，地牢看守极严，从里到外都是把守的禁卫，固言凭着一块令牌畅通无阻的进了地牢，却在提出要见死牢犯人的时候遭到了拒绝。

固言冷道：“只见一面，片刻即可。”

“固言大人，皇上下了严令，您不是不知道，请不要难为小人！”那守卫不肯让，旁边的几个守卫闻言也一起前来阻拦，意思明确，宁死不让！

汀书颜轻咳了一声，溅出丝丝血津，引得几个守卫纷纷头来目光。

固言顿了下，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停了，呵退了外围的守卫。外边的守卫不知所以，听命退去，固言却突然转身重新入了地牢，将阻拦的几人打晕在地。

固言抽出守卫腰间别着的钥匙，递给汀书颜道：“汀姑娘，时间不多，你尽快。”

“好！”汀书颜接了钥匙，踉跄的跑进地牢深处，在黑暗中颤抖着摸索着铁锁的锁孔，吃力的拧开。

“主子？”角落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些许迫切，些许惊讶，那人动了动，带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汀书颜靠在门边缓了缓，那声熟悉的“主子”险些让她流出泪来，他还没死！

“纾寒……”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正好跌进纾寒的怀里，她终于露出笑意：“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居然只有咱们两个！”

“是纾寒没用……”纾寒跪坐在地，扶起他的主子：“纾寒没能护住主子，护住汀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汀书颜抬起头，在黑暗中费力地看着纾寒的轮廓：“你护了我这么久，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到最后，还连累你到这个地步，说到底，是我这个主子没用……”

纾寒心如刀绞，他明白，汀家覆灭，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能做的，就是陪着他的主子，即便是黄泉路上，他也要护她到底。

可汀书颜却不这么想，十几年来，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纾寒为自己做的实在太多了，她不想连累他，她要他活！

“纾寒，你知道吗，你的那个小情人儿没日没夜的跪在殿外为你求情，不论风雨。”汀书颜看了看固言的方向，外面的守卫已经发现了端倪，与固言刀剑相向。

她又道：“你欠他的不比我少，而且他的心意你是明白的，不管你信不信，他忠于你更甚于他的主子，我不要你为我陪葬，我命令你好好活着，我能为你争取来的时日，你要为自己而活，知道吗……”

眼角的泪不争气的滑落，冰凉的砸在纾寒的手背上，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纾寒也红了眼眶。

地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重千情怎会不知，待他来时，固言才住了手，不再反抗。

重千情望了眼地牢深处，固言却低着头，僵直地挡在他面前。

重千情冷笑一声：“你挡的住我？”说罢，接过旁边守卫递来的剑，刺穿了固言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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