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出生在一个并不怎么样的家庭,或者说很穷,家里四五个孩子,全都面黄肌瘦。
据说他的娘亲曾经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相貌出众,德才兼备,但却因为眼瞎看上了只有脸什么都没有的他爹。
如今年华逝去,良人已成糠夫,每天只能对着孩子叹气。
小哑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哑,也会咿咿呀呀的发出些声音,只是没人教他,学说话很慢。
后来咳嗽没钱治,坏了嗓子,只能听见声音,但却开不了口。
小哑巴十岁的时候家里实在是穷到没有办法了,娘亲说你不要怪我,谁让家里只有你身体最不好,药罐子真的养不活。
拖着小哑巴去了集市,在他头上插了一根草,意思是可以买卖。
小老爷今年刚满二十,中了举人,分得一座府邸,正好缺个小书童,看着瘦弱的小哑巴突然生出了恻隐之心,花了不到一两银子,将小哑巴买回家了。
小老爷其实也很清贫,家里只有一个老妈子又当管家又当厨师,有了小哑巴也算是多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佣人。
小哑巴很听话,端茶倒水磨墨洗衣什么都做,许是衣食无忧,在小老爷家当佣人,小哑巴居然再没犯过病。
又长了四五年,小哑巴渐渐长出些娘亲的模样,一张秀雅的笑脸,加上在小老爷身边熏陶了几年,颇有点风雅小公子的意思。
小老爷今年二十五,政绩突出,破格提入了刑部,被尚书大人指了一门好到不行的婚事,可惜不知道是命格不合,还是八字相冲,新娘子嫁过来当天就出了事。
新郎官变了新鳏夫,好不凄惨。
小哑巴看着小老爷,一张笑嘻嘻的脸,好像并不伤心。
“嘘。”,小老爷想说不要声张,但又觉得自己好笑,家里的漂亮孩子是个哑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干脆又和他说起了心事。
“新娘子我从来没见过,尚书大人说要娶便只能娶,可惜她命不好,我原想好好待她的。”
小哑巴伸手摸摸小老爷的脸,又将手收回来,合拢比在脸一侧。
“伤心的时候睡觉是个好办法,可是我好像不怎么伤心,就像是一个无关的人一样。”
小哑巴就这样陪小老爷坐在庭院内,从日落黄昏到星光点点,然后开始摇摇晃晃,最后头一歪,倒在小老爷身上睡着了。
又过了两年,小哑巴身量开始拔高,脸也从圆圆的变得尖尖的,眼睛弯弯对你一笑,可心得不行。
小老爷开始发现自己对着长大的小哑巴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他,想要他。
小哑巴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每天伺候小老爷起居,当好他的佣人和书童。
可小老爷不觉得,他每过一日就觉得小哑巴愈发像是自己的娘子,一颦一笑每个动作都牵动他的心,小老爷时时偷看小哑巴,方寸大乱。
小老爷如今二十七,同龄的老爷们小孩都满地跑了,只有小老爷还是一条光棍,渐渐的闲言碎语流落了出来。
刑部侍郎严深据说是处罚囚犯们太狠,损了阴德,导致整个人阴气太重,讨不到媳妇,只能在家里养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有人的地方就会风声,严深听到这个传言觉得十分好笑,但又有些生气,明明怜儿和自己之间那么得泾渭分明,这些爱嚼舌根的人白污了他宝贝的清白。
自从流言四起以后,韩怜就很少出门,他一个哑巴,别人说啥都无法反驳,他听不得这些人折损老爷。
严深下朝回到家,看见小哑巴站在院内等他,帮他脱下朝服,又摆好了碗筷,然后俨然一副主人样,和他并桌吃饭。
这光景可不就是娘子等相公吗。
严深的脑子在韩怜这里完全不好使了,侍郎府内统共没几个人,也从来没有太多规矩,小哑巴和他一桌吃饭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如今却被觉出些异样的滋味。
韩怜觉得老爷的目光太灼人,放下碗筷,伸手在他眼前挥。
严深这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一般捉住了小哑巴的手。
“怜儿。”
小哑巴抬头看向他的老爷。
“你知道一般的老爷会和夫人做什么吗?”
韩怜摇摇头,他还未娶妻,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那你知道他们都说我拿你当媳妇吗?”
小哑巴点点头,又伸出两只小手,一通乱挥,严深一个意思都没看懂。只见韩怜起身,跑去书房熟门熟路地拿出来纸笔。
一笔一画很认真的写着,“老爷不必在乎那些流言,我没关系的。”
严深伸手,挑起韩怜的下巴,“若我说我确有此意呢。”
小哑巴一惊,条件反射一般想说话,快十年了,他还是没习惯当一个彻底的哑巴,呜呜啊啊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红着脸跑掉了。
小老爷看着跑掉的小媳妇,觉得路漫漫兮修远兮,他还要继续努力。
第二天是休沐,严深一整天都呆在家里,韩怜像是田螺姑娘一般,偷偷摸摸帮他准备好一切,不像往常一样光明正大的出现。
严深觉得眼前看不到小哑巴的日子很无趣,还不如去看看文书来的痛快,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却还是没见到韩怜的影子。
他一个人对着月亮喝完了三盅酒,才踱步回了卧房,却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红彤彤的人。
他的怜儿,穿了一身红嫁衣在等他。
严深觉得刚刚喝的好像不是酒,是迷魂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他走上前,仔细瞧床边的人,和怜儿长得一模一样,握住他的手,也和怜儿无二,然后凑上前去香了一口,味道和想象中一样好,直到被眼前人紧张地抓住衣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他捧起韩怜的小脸,“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吗?”
小哑巴重重的点了下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两个大拇指对着作出弯曲的样子。
严深还是不确定,拿出纸笔,“你写给我看。”
韩怜握起笔,他的字还是老爷手把手教的,从落笔到走峰,每一处都有严深的影子。字体和严深一样锋利,难以想象出自这么纤细的一只手。
严深看着纸上蹦出来的字,觉得比金榜题名那天还开心,抽走小哑巴指尖的笔,抱着他就上了床。
衣衫被一件一件得扔到地上,床幔飘了下来,屋内烛火摇曳,床上人影交叠,隐约有些粗重的呼吸,和被吞没在嗓子里面无法发出的呻吟。
一阵风吹落了桌上的宣纸,上面写着两行字,“怜生曾似浮萍散,悦君多年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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