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渠同萧栖梧坐在慈安太后右下手,百无聊赖,侧首便瞧见一戴面具的少年郎坐在魏朝使臣席中饮酒,心中只觉几分似曾相识。那诡丽繁复的面具一时引起了陆卿渠的注意。少年郎抬首遥敬一杯。
婵衣见状,便道:“郡主,那人便是魏朝使臣之一,据说形容有碍,因此以面具示人。”
“哦——”那一声拖得婉转绵长,引得萧栖梧回首,调侃道:“怎的,竹西也开始思慕少年郎了?”
“世间儿郎怎及姐姐半分风采?姐姐这朵娇花,竹西又怎舍得?”陆卿渠那又懒又散的腔调倒真像个风流公子。
“你个混不吝,看晚些我怎么收拾你。”萧栖梧羞红了脸。
“陛下,大雍四姝实乃人间绝色。臣曾听闻栖霞公主一舞倾城,不知臣等是否有幸见识?”凉族使臣举杯而出,仪态甚是恭敬。
阿丽娜自知不如,席间未再多言,却是对那陆淮多有关注。凉族尚武,阿丽娜早已听闻陆淮之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萧栖梧闻言面色如常,心内却翻江倒海,虽说是君臣家宴,可诸多使臣在场,一国嫡公主又岂能媚上献舞?
“诶,凉族使臣,这般便是你们的不是了。今日之宴,岂能大雍独美?我大周只占得胭脂评一席,我朝女郎亦是多有不服。此次出使,我周朝带了四位佳人,出身高门,琴棋书画,舞诗书礼,无一不通,愿与大雍四姝一较高下。论身份而言,倒也不算欺辱了四姝。不知,陛下应否?”周朝使臣跃步而出,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一时鸦雀无声,这般赤裸裸地挑衅逼得苻颂等雍朝少年儿郎怒目相视。可今日这般场合,又怎能容得他们胡来。
徽元帝心下无措,不由得看向陆淮,顾尽言。陆淮略一点头,顾尽言也只能无奈附和。退,何路可退?爪子都伸到家门口了,那便只能剁了。
陆淮虽戍守西境,对这大雍四姝亦是多有耳闻。雍朝尚文,诗礼之家不胜枚举,大家底蕴又岂是这立国不过百年的周地蛮儿能相比的?
“比,但我雍朝女郎可不兴舞刀弄枪,周朝使臣想比些什么?”徽元帝提前断了周朝比武的念头,笑话,我雍朝娇娇女儿,哪是用来比武的?当然,闻元衣算是个例外。
周朝使臣一笑,不放在心上:“这是自然。不如就比舞,乐,棋,香。”
“善!”徽元帝一听这平常四物,遂也应了。
说罢,一雪色薄纱女子翩然起舞,白纱覆面,舞姿妙曼。鼓点声起,若急若缓,袖若流水,玉足轻点,媚色浮动,殿内的温度好似升高了几分,熏得不少儿郎面色泛红。
一舞罢,雪纱女子退回女眷席。此时,闻元衣出席,朗声道:“臣女愿以一舞九天敬周朝贵女。”
说罢,洞箫声起,剑光隐现,闻元衣红纱凌厉,凌空而起,剑花一挽,翩若惊鸿。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箫声远,雍朝众臣、各地使臣尚不能平复,女子尚有此志,儿郎怎能居人后?
萧栖梧以一曲破楼兰对周朝的乐平调。箜篌声远,论技艺,论境界,论气势,这周朝女郎输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我耗费数月所布的玲珑棋局,请顾家小姐赐教。”周朝女郎摆出一棋局,只轻轻朝顾华浓福了福身,便不再多说。
如此而言便是顾华浓吃了亏。可顾华浓不急,执起一白子,思索片刻,一笑,落入棋盘,白子遇风云化龙,杀得黑子片甲不留。顾华浓棋艺精湛,师从棋艺大家寒山先生,这些年来能得她一子者寥寥无几,更遑论胜她?
“顾小姐好棋艺,赵妍输得心服口服。”周朝女郎赵妍也是个输得起的。
以苻颂为首的儿郎们更是大声叫好。
徽元帝一看连胜三场,不由和颜悦色:“这周朝女郎也是个中高手啊!”周朝使臣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但忌惮着赵妍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知晋宁郡主想如何比?”女郎宋惠声长得娇俏极了,可吐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倒有些傲慢。
“无妨,规则随你定,贵女相邀,本郡主自当奉陪。”陆卿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骨子里的傲气丝毫不输栖霞公主。慈安太后,萧栖梧面色如常,陆卿渠调香的功力二人早已深知。
“我手里有一味香,名为百里,若郡主能说出所有的香料,这场便算郡主胜了。”宋惠声拿出一琉璃瓶,拨开瓶塞,冷香侵梦,随即幽之、远之、淡之;倏忽间,甜香漫起,似花香,又似果香;紧接着,雪松般的冷香漫过甜香,余香萦绕,使人一振。
陆卿渠闭目细品,不由暗道一声好香。只可惜这香名却失了些颜色,不如唤“未了”更为妥当些。
宋惠声盖上瓶盖,殿内众人仿若心有所失,一时怅惘。宋惠声见此状,心中更觉得意。
“白豆蔻一钱,百里香二钱,紫苏半钱,草果半钱......至于这最难得的一味,应是周朝天虞山上的积雪草。”软糯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长串的香料名惊得宋惠声内心翻涌。
宋惠声自诩天赋过人,无人能出其右,可不曾想今日却遇到这般高手。她按住心惊,开口道:“郡主怕是少了一味。”这最后一味若是她自己不说,旁人是怎么也猜不到的。
“原先本郡主倒也不确定那最后一味是谁的泪,如今想来,应当是宋小姐的泪。女郎的泪虽悲却不戚。宋小姐,本郡主说的可对?”
语罢,宋惠声白了脸。见状,席下议论声四起,群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嗤,见过不要脸的,本公子倒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为了赢,竟把自己的泪水入了香。”顾尽言嫡次子顾琅年十二左右,惯是个没脸没皮的,平日里斗鸡走狗,被顾夫人宠得没了个样,嘴里更是没个荤素。一时间,苻颂,张玉树等雍朝儿郎更是毫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顾尽言听罢,一记眼刀子飘过,吓得顾琅窜回了顾夫人身旁。周朝使臣的脸更是黑了个彻底。
“你怎能猜到这香里入了泪?”宋惠声不甘心地问道,美目灼灼。
“香尽之时似有一般苦意,催得人心下怅然,平常苦香做不到如此,那便只剩下人的泪水。”陆卿渠单臂支着下颌,齿如编贝,明眸流转。
“说得倒是轻巧,常人之泪何来的悲意,只有那肝肠寸断之泪才配得上这香。”宋惠声面色恍惚,似是想起来了一些伤心事。
陆卿渠心知这宋惠声是个嗜香的,遂开口道:“香本是雅物,用来争斗已是落了下乘。宋小姐嗜香,应当懂得此理。”言罢,兴致缺缺,不再开口。那坐在角落戴着面具独自饮酒的少年郎将目光转向陆卿渠,眼内闪过一丝笑意。
雍朝连赢四场,徽元帝,慈安太后亦是心有所慰。此一宴,宾客欢不欢不知,雍朝主家却是个个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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