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世篇

014

他往行于流水涧，云初远在边疆，难回，以书信劝诉，屡屡遭败

今后，恐怕在她面前苟延残喘也不成，他倾倒靠在床柱间，看紫砂壶中青烟冉冉上升，偶然间，在这书架后，清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

他闻声看去，那种用桃木雕刻而成的桃花盏，是阮清幼时亲手雕刻的，略显几分笨拙

书架后的宫女，慌慌忙忙弯下腰来，从镂空的木架中透出脸

虚无再一次侵过心底，他无可忍耐，凌鞘探出袖口，拼尽全力，穿过书架，触过那宫女的脖子

“咚——”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灵魂似乎也被分裂了

“第17个了……这是第17个了啊！”自从她走后，被他乱刀砍杀伤者无数，死者过半

他清净不下来，只身赶往桃花源，如同奔赴爱的沙场，情的擂台……

快马加鞭，生怕这半丝半缕的回念，瞬然销声匿迹，终止步在废墟边

“你…你在吗？”他低着头问

阮清自然不答，隐于桃花树上，枝叶蔽着她的肢体，树干盖过她的影，只见他叹了口气，继而抿嘴苦笑

“你若不出，后果你是知确的”他眼中带着一线怀疑

他抬起臂膀，凌鞘窜出衣袖，这他砍倒了一部分树后，阮清无奈的选择了逃避，见她许久不出，也失去了兴趣，她设下结界，所有事物全然不见，只剩得那一株树

世间再无桃花源

一寺立足于这方寸之地，以柔顺的笔力书写在匾额上

『青竹寺』

他不及观赏，手指不自然的触碰到了树干

南冥花海，北域花市，场景闪过眼前，待仔细看清，忽转入一片诡异之地，他一惊，指尖缩回袖中，微微攥紧，眼眶有些湿润，却无一滴泪珠，他朝四周望去，除了寺庙和竹林，余下空空荡荡，又在袖中，寻找着那桃枝，枝上有朵淡淡的花，含蓄待放，眼前的树也缓缓消失

他自讨没趣，也只能回府再想策略了

又日早朝，见他那般风华正茂，难得的笑了

她伏在瓦上，俯视着江山

“不枉了”她小声念叨

“别了”她以无声的送别，以泪洗净这不屈，以刀刃刻下这不圆满的句号

今世的努力可也不曾浪费了，终是她太过自私，得以生还，弥补这过错，恐怕这才是她重生的真正目的，听天由命罢了！

015

一夜无梦

曾经的璀璨辉煌

今朝一文不值

他以手心抵住额头，眼目紧闭

少时，却渗出几珠泪，洒落在身前的奏折，还未来得及干的墨水迅速晕开，绽出一朵朵肃清的墨花来

我怎舍得？你怎狠心？

终是黄粱美梦一场啊！美梦已被打破，还有所沉迷于此的，只有那些痴情、自甘堕落的人，即使百般束缚，也难将真心捞起，既往不咎……

他猛地睁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拂袖离开了书房，也不顾那些奏折

从里衣到龙袍，十分仔细的系好，从带上冠冕的开始，已不再是一介凡人，他所背负的是国家，所肩负的是责任，所携带的是兵器，所珍重的是报恩，所爱慕的是权威，所敬佩的是先帝，所统领的，是这万里山河

“召！拟旨——”他对着身后的人喊道，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提笔准备开始写：

王博千金为得一女，为妖，有害，误伤讨，令：活见人，死见尸，得以安心！

隔阂？除死别，再无他事……

他望去，窗外染上一片金黄，秋叶覆满长安城

为何不可放我一程呢？她想，缓缓抬手，蔽下这最后的光辉，午后的阳甚是灿烂，同年老暮衰之人最后的繁华一般，凄凉涌上心尖

曲终人散，意难平，勿念我心，此不见……

多美的一首乐曲，今后，我们亦会以别的方式再次相见

曲终人不散，我与你执手千年，同生共死赴戎机！

这句，是这首歌的下半段，可是再也没人能听得下去，连着歌女，也于长安高塔自杀，谁不是有情人终辜负一片心意？

一对苦命鸳鸯，是世人对他们最后的寒暄

被光芒闪的双眼刺痛，低头也似是见晕染开来的墨水，她低头，身前六皇子坐于树桩上，抹着头上的汗水，身后桃花苗延伸至天迹

见她不动声色，六皇子抱拳，道：“六皇子，慕容姬，字双晓”

她仍是不作声，便添了一句：“换我慕容双晓便好”

阮清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唇，说道：“你祝我一事，我特你登基，可否？”

双晓虽不想登基，这世上哪有人是真心想要与所有人为敌，自立为王的，但却是真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他微微点头，不作声语

她双指捻一花瓣，向青竹寺的门捅去，随后跳下枝头，入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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