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赴重前行……
七月份,正是转凉的时候,不同于往日那般娇阳似火,前来进谏的臣子也多了许多
前几日,慕容赢安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那些青楼妓女穿的却有几分凉薄,也可让人心生怜悯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布批不足
巷子里的人,大多曲肱而枕之,静谧幽森……
在早朝以前,阮清就已经潜入宫殿,眼前的,还是那讨人喜的梅花纹下的斑驳人影,指尖轻触,搁置已久竟毫无尘埃!
还是那样子,她想,为何还是如此?
明明已经告诫过的,还是他太在意了
登基仪式就序,硬是拖了许久,安葬好父皇,马上就拟圣旨,下面如同群蚁排衙,在文武百官注视下踏入殿堂,一步一步随鼓声缓缓前进,费了好些时间才走完那长阶,汗水从那厚厚的龙袍中透出,全都被阮清看在眼里
他拿起台上一酒鼎,泯了一小口,随后挥洒在各处,顿时酒香四溢,鼓声顿停,他立即扣杯,又以大声的声音宣告
“先帝已逝”
“联即是国运”
“联即是天命”
“联即是九州之主!”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下面的文臣武将随声附和,阮清欣慰的笑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喜悦之际,从屋檐上落下一粒石子,她顺着石子往上看,云初下正透过那片缺失的屋瓦,窥探着朝廷内的景象
云初见她看过来,以食指抵唇,示意她不要说话,紧接着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又铺展开来,阮清扫视一圈,确实没有云初,方才她都没有注意到
云初盖上屋瓦,朝堂内又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百官散尽。慕容赢褪下那身绣着黄色龙纹的黑袍,脸上显几分疲累,又随着侍从,去了御书房批奏折
从未有人教过他,就如他生来就会
现在他做了冥帝,可没有闲工夫陪她戏耍,她想着,刚从跪坐,换到半跪,一个修长的人影,透过屏障,她又连忙坐下静观其变
不知来者有何意,只知来者不善
他脚步略显急躁,阮清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屏障上戳了一个小孔,只见那人愁眉不展,眉目却与慕容赢安有些相似之处,便断定他是二皇子,身上除了那玉佩干净,衣袍上尘仆仆,那人身姿修长,语气却带着几分稚嫩
她婢女们议论过,这就是那不学无术的二长子,也难怪当朝皇帝不选他
她心中奸笑,也不知这位皇子能吹出什么风来,竟也还有半分期待
她从暗道去往宫殿后边,攀上屋檐,听他们的谈话,伴随声音移位,阮青也小心地踩踏着屋瓦,看那人的去向
011
她曾经也是那出墙的红杏,只是折了花瓣,落为无根之萍……
慕容赢安坐在那桌台前,看都不看的问
“你来了,又来做甚?”
“取回点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那人笑而不语,比了个手势,旁人纷纷拔刀上前,他波澜不惊,又不知从何处抽来那长枪,挥了几圈,伤了二三人,其余的人只好向后退半步,留出一席之地
眼前这人,比他大了整整六岁,六位兄弟,安分守己,各职其位,偏偏他与众不同,还妄想夺回王位,重新操守这本该属于自己的天下
既为皇帝,又不是圈养的禽兽,怎会束手待毙?
那人嗤笑,转过身离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话
“来日方长!”
他显得那么不经意,却又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总让人觉得后患无穷
禽兽巧变之几何哉?止增笑耳,他心里默默的想,待他走后,才缓缓开口
“朕奉陪到底”
他眼底掠过一丝奸诈,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换了对自己的称号,总是无时无刻提醒着那些不安分的人
屋檐上的那人,拍拍衣袖,也离去了,去找云初去了
此时的云初,正架着马车,里面坐的人,正是上官逸,字宴
阮清座落枝头,捻着桃花,花粉从遮帘空隙间飘入,扰了他的嗅觉,上官逸指尖拨开帘子,勾勾唇,嘴上一张一合,却无一点声音,分明是唇语,她看得懂,他说
“桃花源”
她十分诧异,又看他扣抿起一丝苦笑,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见他未遮着的半边脸,落下一滴泪珠,那泪珠落在在窗台,化作几片花瓣,纷纷扬扬
她瞳孔猛地收缩,桃花源出事了!她心中万分空虚,缓过神,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踏上那不归路……
012
夏末的风,是湿凉的,带着几分雨的气息,她架着那朵淡雅的桃莲,像桃花源赴去,当她赶到时,天色已晚,桃花源弥漫着诡异的狼烟,将那桃花源扣入其中
那烟却丝毫不外溢
是结界!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她用指甲磕在结界上,先是发出如玻璃般清脆的声音,然后被慢慢吸入,她抽不出来手,深陷那结界之中
她再次醒来,头顶是那卯时的大阳,前方是一条比直的道路,连接着一片幽森的树林,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站在树林前,眼中满是溺爱,正是她的养母,那女人转过头,发疯般的跑起来,阮清连忙追赶,阮清刚踏入森林,身后的阳光立即不见踪影,那女人一边跑,一边发出狂叫,狼狈不堪
耳边风声呼呼的响,掩盖声音无数,她顾不上那么多,追随在身后,仿佛不知疲累,心中有了信念,便作了追光者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血盆大口忽然从侧面吞噬过来,血淋淋的断臂留在原处,心里顿时只剩空虚和惊恐不安
“咯咯咯咯咯~”花妖诡异的笑声,散布林间,含着对她的嘲弄
她慌恐,她能做的只有离开这片土地
“咯咯咯咯咯~”花妖的奸笑不绝于耳,层出不断,让人毛骨悚然
漆黑中,树林也不见了,全部都是黑的一片,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与开朗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快快入梦乡吧”
“……”
伴随着那歌声,一朵梅花落在身前,他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想要抓住那朵梅花,一只皮鞋碾过花,歌声骤停,她猛的抬头,狼藉一片,树木堆成废墟,她的心如那被碾碎的梅花光芒尽失,痛的撕心裂肺。
她呛出一口血,可是那血水,不是新艳的红,是令人绝望的黑色,她眼中黯淡无光,时空加速,她又来到了重生前的那一日,不过这一次,她站在朝堂,看着他等自己走出,露出的一抹奸诈,好像完成了一副戏曲,又来到了重生后的第一场雨,还是那红颜花童,赤脚在梅林里走,北风呼啸而过,树上的雪抖落,当雪落尽,那花童被割去了四肢,睁着眼睛躺在树下……
同他奋勇杀敌那时,刀刃没有划过他的肩膀,要是刺入胸堂,跌落马下
她伸手,眼泪略过脸颊,顺着泪痕留下
这就是绝望吧
明明给了你希望,又亲手将它撕碎
可让你坐得万人之上,也可让你跌入万丈深渊,自此万劫不复!
终究苦求一死,却又留你一条生路
013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方才得知的慕容赢安也闯入此地
他仿佛入梦,如醉如痴,流离忘返
赢安的人马也成批赶来,停却在结界前,他丝毫不顾的,当他指尖传来绞痛才知为时已晚,再次醒来时,遍地尸骨,人与马也荡然无存,微微挣动,就是钻骨剜心般的疼痛,手尖裸露白骨,所幸性命无碍,他待不得,几步下来,险些魂飞魄散
仍是午前那一抹光景,安稳而又平和,那无尽的森林,显得如此无害,此情景,却是他第一次遇见,就是再救人心切,此时也该好好考虑一番了,可若止步不前,就不是他慕容赢!他敢爱敢恨,即便是四两拨千斤,他也在所不辞了,对于他来说,以身殉情,一是她心之所向,渴求的,不计后果的
他走了几步,身姿也变得轻捷了,不仅少了忧郁,伤也痊愈了,只怕是触犯了规则,来了会加倍撕心裂肺罢了
越入森林,转眼间,身后百里无垠,寸草不见,也难得让这人心中生出几分怯懦
只是忽然,耳边马的嘶鸣不断,人影交错,好似再配一台戏,而这主角,正半卧在邢台上,缰绳捆了颈和手脚,傀儡一般,马也朝各个方向前行
他望着那人仔细辨别着她的身影,在一刻过后猛地惊觉
是阮清!
她此时不伦不类的模样如刻刀刺进头皮,他抬脚,却一步也踏不出去,他被牢牢的禁锢住,想大声呼喊,连唇瓣都好像有千斤重…
他四散望去,在场的人都是万分狡黠的面目,耳边呼喊声渐渐弱下去,阴影笼上心头,画面一转,又到了那条阴森的小道,一个约有四岁的女童快步走开,慕容赢安紧随其后,女童的面容以及身高迅速变化,脚步却不曾停息,从无虑到满是忧愁,她缓下来,牵着一个少年的手驰马离去了,那少女正是阮清,而这少年并非是他,他断定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会背叛他的
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在女孩儿与少年牵手时,井上的衣襟拂起,露出白嫩的皮肤,慕容旭找的端倪,偶然发现那颈,那里本应是一道像枝杈一样的疤痕,证实了他的猜测,停下脚步,女孩和少年化作枯黑的落叶,眼前又回到了那桃花源
他们毫无生机,形似枯树,却闪动着异样的光,萦绕着半丝半缕的黑烟,微微窜动,她踏着枝叶,步步为艰…
不知不觉间,足下再无废墟——她来到了深处,树也都是正常的,只是无花无果。伤口像硬生生被撕扯开来,他不可能站得稳,倚着树干坐下,刚抬起目光,却看见阮清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眼神分外幽黯,目光好似在看一位路人,毫无波澜
他苍白的脸颊浮现红晕,跌跌撞撞的扑进她的怀里,她也不挣扎,只是探着腰间的匕首,他不知她有何意,只是搂的更紧了
他正想说话,张口却是喷出鲜血,染红了衣襟,他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腰间捅着一把匕首,他不顾,只是加倍用力搂住,就像她马上就会消失一般,她手握刀把,缓缓转动,比起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多是她的背叛,终是松了手,侧身栽倒下去,倦意侵袭着他的意志,强行撑着眼,见她转身,折下枝,塞入他的手心,风中迎着几瓣桃花
这幕,他来不及看见…
阮清解放了,眼里却无任何光芒…
时间似箭簇般,一啸而过,甚至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等待……结束了!
昏沉的午后,赢安也醒来了,掌心抚过腰肢,却毫无疼痛之感
扶着门框,朝外走去…
原来这也是假的么?他想,心中渐渐燃起了哀怨
连最后的"礼物"也不愿给我吗?这可是他送给赢安最后的礼物……
一文臣在门外大闹,说皇上误国,当斩除一女,以示爱民之心,他口中所说之女,世人尽知
慕容赢安本就心烦,听这么一说,险些背过气去
“大胆!口无遮拦之人,信口雌黄!”他破口大骂,那文臣却坚持此感想,愤怒之下,将此人车裂以示众
本该应这一切而骄傲的,却由此情景,想到那阮清,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日后,他无心操政,隐居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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