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不喝,他便每日都来陪我用膳,哪怕次次都是菜盘皆碎,可他还是找人端来新鲜上好的,硬是要我用完才肯离开。每到了夜里,他甚至还要来过夜,而我定然做不到与他同榻而眠,我殿内还有个软榻,可是睡着又硬又冷,那哪是“软榻”啊,分明硬卧还差不多。可我宁愿睡的又硬又冷,也断然不愿与他在一起,结果到了每天早上我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和他躺在一起,让我的胃一阵恶寒。
我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因为身子不好,梁大夫每日都会来请平安脉,但是盛祁南最近还给他派了另一个任务,就是监督我喝坐胎药,这多么可笑,曾经我想与他有个孩子,我也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好,便日日用着,可最后却告诉我我的孩子全然因为那碗药而落,凉药不仅仅凉的是身子,更是那颗充满天真幻想爱情浪漫的心。如今却又让我为他有一个孩子,这个药喝与不喝又有何意义呢?
“月儿…他伤害你这么多…你可愿跟我离开?”梁大夫来到我殿中,但却让我恍若隔世,我失忆了那一阵子,痛苦了这么久,连这个计划都放了许久,可如今我总算也有机会了。我点点头,笃定地说:“好。”我坐在窗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碧云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王妃可是有心事?”
“碧云,你想过家吗?”我淡淡望着远方出神,喃喃地问道。
“想,可是王妃您忘了,碧云没有家。”是,我的确忘了,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也是我触了霉头,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我说:“若你忠臣无二,我会将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的。”
“是,多谢王妃。”
你瞧,碧云映红霞,百里出鲜花,多么美的名字,就如同她自己一般,可是她小小年纪却要葬送在这冰冷刺骨的王家,如同我一样,我们都是可怜人,荷娘和小丝常常帮我清晨接一些新鲜的甘露,收集起来不仅仅可以做一份莲子羹还可以养养我的花草,倒也是闲适。
我也是通过摸清楚了盛祁南今日的时间安排,为逃跑而做打算,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日后盛祁南有公务要离身,据说太后仙逝,盛祁南作为太子人选要为太后的葬礼做安排,以及他还要招待一些王公贵戚,谈公务,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我便悄悄地收拾起了我的行囊,却听见身后有人,我很害怕却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太大的动作,我慢慢转过身发现荷娘和小丝正站在我的面前,其实我是害怕的。
我看见她们哭了,其实她们已经在我面前哭过很多次,这次却是默不作声的流泪,我缓缓站起身:“你们……”
“王妃若是真的要走……奴婢不会拦着您。”荷娘小声说着,我听见她微微喘息着,眼泪就像大颗的珠子硬生生从夺出她的眼眶,落在衣襟的布料上,又隐没了……你们都知道了……”我感觉自己眼睛火辣辣的还有些疼,又是滚烫滚烫的。“王妃是熬的苦了……早些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荷娘没求过您什么…这是荷娘唯一的请求了,王妃…王妃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的声线很长,拉的仿佛阳光都为她而倾斜了。我轻轻拿出手帕,擦去她的泪光:“荷娘…曾经都是你为我抹泪,如今要离开,我也帮你擦擦……只可惜,我看不到小丝这丫头出嫁了,还有碧云…”我转过头,看着那个早已经无声哭泣得转过了身子的小丝,心中隐隐作痛,我从身后抱着她,就像曾经在安国府与她胡闹一般,我知道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跟她胡闹了。
“快别哭了罢……再哭我要舍不得走了。”小丝转过身子来,她的眼睛已经肿起来,她突然跪下,荷娘也紧接着,她们抱着我的裙摆,眼泪都全然浸湿了我的裙摆,我微微抬起头来,让眼泪尽力不要落下来,可是还是落了下来,我长长嘴,无奈地闭上眼睛,手也垂落终究是没有办法……
荷娘与小丝帮我收拾包袱,我打开那个雕花的首饰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支钗子,金丝线蓝田玉相窜起来的,我的回忆满满拉远,拉到很多年以前,我还记得这是我第一次在皇宫跳舞,那个时候没有人看好我,认为我这小家小户的女儿断然是什么都不会的,因为我尝尝闯祸,规矩也不会。可那一次我惊动了所有的人,皇后赏了我这只钗子,还让他为我戴上,也许是他不喜我,或者说他笨手笨脚的,还扯痛了我的头发,还记得刚回了幽香殿我就摘了下来心想以后都不戴了,今日看见又是感慨,我轻轻地放下,罢了,这些带走有什么用呢,盒底还有那条发带,我第一次过生辰时他送的,连柜子里的衣裤也能看见他的踪影,那条月黄色的罗裙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从没动过一般,那是我十七岁生辰他送我的礼物。盛祁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在我离开前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可是我要走,只有逃离了你得影子,我才可以不被它慢慢隐没,慢慢消逝。
是的,我们中间隔了血海深仇,我什么都没有,难道我不可以自由吗?
明天,明天,盛祁南就要出走了,可我也不能太轻举妄动,那天夜里,盛祁南抱得我格外紧,好似之前都没有这么紧,他的唇贴在我的脖颈上,吹着热气,痒痒的,却又呓语着什么…我没回头,任由眼泪浸透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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