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映三月,暖阳浸新芽,蜜蜂点缀着一片粉红,扑鼻的香味从鼻子钻进心里,甜甜的。
女孩儿的手抚摸着桃花花瓣,却始终不肯摘下。暖风拂面,花瓣纷飞,衣服上的粉红腰带也随着飞舞。黑色的头发从肩上吹起,掀起波浪。
鸟儿断断续续的鸣叫,充斥着整个春天。
“书儿,在这儿干什么?”
谢枕书将手放下,转身行礼,“回母亲的话,书儿在瞧这桃花。”
谢刘氏点头,“女孩儿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也是常情,只不过今日你外祖父要回京,你要收拾妥当了,好去拜见外祖父。”
枕书楞了一会儿终是下手摘了一根桃花枝,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奴婢昨天就给姑娘说了,那刘家老爷子今儿个要来,姑娘要去拜见,不要乱跑,偏不听!”沈嬷嬷接过枕书的桃花枝,将它插进花瓶里。
“又不是亲生的外祖父,他不会拿正眼瞧咱们,嬷嬷放心。”枕书坐在梳妆台前,任凭翠竹摆弄她的头发。“只不过,今日母亲怎么会去了后园子?”
翠竹放下梳子,“奴婢听清水说,大夫人要亲自为刘老爷做桃花羹。”
“原来如此。”枕书抹了胭脂在嘴唇。
“哎哟!我的姑娘喂!你别去想大夫人的事儿了,想想你这些个衣服,哪一件能穿出去见大人物……你看这件,都裂了这么大一个口子,那件的颜色太素净了,不适合去那种热闹的场面……”嬷嬷从木衣柜里,找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放的到处都是,却一件也拿不出手。
“嬷嬷,随便一件就成,用不着这么费心。”枕书起身指着那件青碧色外袍,示意翠竹给她换上。
“姑娘,你要知道,这是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刘家的公子哥儿都陪着刘老爷子进了京,你不在这大场面上落个脸儿,以后找婆家,都没人知道姑娘你这号人物。”嬷嬷继续在衣柜里翻,而一旁的枕书已经穿好了那件青碧色的衣服。
“嬷嬷,姑娘心里清楚,你就不要唠叨了。姑娘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翠竹为枕书系好束腰带。
“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东西,要是姑娘母亲在世,不知道要为姑娘置办多少衣服!”嬷嬷找得累了,坐在板凳上喘气儿。
“大姑娘,大夫人让你去前厅侯着!”一个女婢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三弟弟会去吗?”枕书突然转身问翠竹。
翠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听说刘老爷是看我家老爷仕途风顺,想要亲上加亲,在姑娘中挑个好的嫁给他那个大孙子。所以,他特意嘱咐了大夫人,只带女儿家前去”
枕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翠竹把房门打开,“这是四姑娘和大夫人说私房话的时候被路过的雀生听见了,然后雀生又悄悄说给了赵二听,赵二和我们这里看门的宝哥是好兄弟,就是宝哥告诉我的。”
枕书踏出门,走在去正厅的路上,“你们这些丫头侍卫,可别乱去听主人家的私房话,要是被母亲知道了,要一顿好打!”
青石板两边的草长得老高了,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混合在其中。枕书采过一朵雪青色的小花,让翠竹戴在什么头饰都没有的头发上。
“姑娘,你这也太明显了。”翠竹又给她取下来。
前厅里还没有什么人,显然时候还早。枕书站在前厅最角落的位置等着。
“你看我头发,有没有乱?”二姑娘谢知秋被丫鬟扶着进了前厅。“大姐姐也来啦,大姐姐万安。”
枕书点点头,“四下无人,用不着这些个虚礼。”
知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一味地让丫鬟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她是庶女,指望着大夫人给她做主婚事,只怕是不大可能,就想着哪位公子哥看上她,来谢家提亲,自然而然地嫁出去。
“姐姐!”棋哥儿跑着进来。
“三弟弟,稳重些。”枕书接过谢胜棋。
“姐姐,刘老爷带着他孙子孙女来了,我也想认识认识,他那大孙子,上战场杀敌,可威风了!”
“三弟弟,你听大姐姐说,母亲既然没有传你上前厅,你就不能在这前厅待着,若是实在想看,你就躲在那后园子的顶上,那里可以看见他们进出,你仔细看清楚了,以后再结交也不迟。”枕书嘱咐着。
“姐姐,你要听那大夫人的话,我偏不,那不是我们母亲!”棋哥儿气愤地说。
“棋哥儿,你要听姐姐的话!”枕书变了脸色,胜棋不敢说话。
“那我就去后园子。”棋胜终究还是妥协,急匆匆地往后园子跑去了。
“哎哟,你瞧瞧这些个姑娘,人还没来呢,就在这前厅侯着了!”一位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带着四姑娘谢柔苒来了。
柔苒直接站在最显眼的座位处,“待会儿我就坐这儿。”
“好,四姑娘这么耀眼夺目,坐哪里都惹人喜欢!”老嬷嬷给她整理了衣衫,将椅子重新摆了位置。
前厅上面有两个主座,下面就是八九个椅子,椅子旁边是茶桌,桌上今天特意换了最值钱的茶具。
“姑娘们,老爷夫人带着刘老爷过来了,烦请姑娘们收拾妥当。”一个报信的女婢悄声一语便退下了。
“岳父大人,请!”谢家老爷带着一干人进了前厅。
“外祖父万安,父亲母亲万安!”三个女孩儿行礼。
“爹,这是我女儿四姑娘柔苒,那是大姑娘枕书,二姑娘知秋,另外有一位五姑娘蔓青是个命苦多病的,没出来。”
“墨轩呢?在哪儿?”刘老爷开口问,站在前厅外面的墨轩蹦跳着进来,“墨轩!过来,让外祖父瞧瞧!”
“墨轩给外祖父请安!”谢墨轩行礼,又转身给几位表哥作揖。
“十二岁,有了吗?”刘老爷问道。
“有了,他一直吵吵着要见衡儿,这不我就让他在外面侯着了。”大夫人笑着答道。
“上茶!”老爷吩咐女婢。
“坐下吧,都坐下。”刘老爷挥手。
“柔苒今年是及笄之年?”刘老爷接着问。“是,我这女儿啊,看着个子小巧,外人看着还以为她还小呢!”老爷笑着大声说。
“小巧好啊,小巧才让人喜欢!”刘老爷也跟着笑。
“外公!”柔苒在那里娇滴滴地喊,娇羞的样子确实惹人疼。
“那你家女儿,各个多少年纪?”刘老爷问。
“大女儿枕书,过了下月初八,就是十七。二女儿知秋,十六岁,还有那位蔓青,十三岁。”大夫人起身挨个说着。
“好好好,今日风尘仆仆的来,没带什么好东西,就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分给姑娘们。”刘老爷挥手,一边的婆子端着一盘子东西端上来。
里面装着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枕书瞧了瞧,只拿了一只狼毫笔。
她想,棋哥儿一直闹着要来前厅,又没被吩咐,拿只笔哄哄他也好。
“想来大姑娘是个有文化的,挑了只南海礁石狼毫笔。”刘老爷身边站着的男人突然开口。
“哈哈哈,那你眼光不太好,我这大姑娘的学问可是差你十万八千里!”谢老爷笑道。“女婿此言差矣,衡儿的学问也好不到哪儿去。”
枕书难于解释,拿着笔不知所措。
“他们说,字如其人,你们每位姑娘写个字儿老朽瞧瞧!”刘老爷喊着,一位端着笔墨纸砚的女婢上前,看来早有准备。
“那就书儿先来,照年龄依次写下去吧。”大夫人笑着说。
枕书接过笔,往上写了一个“书”字,歪歪扭扭不成模样。知秋写了个“秋”字,倒是娟秀,柔苒接过笔,写了“苒”字,更是漂亮。
“看来还是苒儿厉害,写得漂亮又有灵气!”刘老爷称赞。
见过面后,老爷带着刘老爷去上宴席,各位姑娘除了柔苒外,都回了自己屋子。
二姑娘知秋和枕书并肩走着,“大姐姐,知秋好羡慕你。”
枕书摸着那只笔,看了看知秋的珊瑚手串,“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不也有吗?”
“不,不是这个,我是羡慕今日衡表哥会和你说话。”知秋低头,捏着手串。
“三妹妹,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儿,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枕书说完示意翠竹,加快了脚步。
“大姑娘回来啦?!有没有什么收获的?”嬷嬷接过她,将她带到屋里吃饭。
“嬷嬷,没什么收获,不过是见人罢了。”枕书洗了手,拿着筷子开吃,桌上只有两盘子素菜。
“翠竹,你给我说说,指望大姑娘细说是指望不上。”嬷嬷拉过翠竹。
“嬷嬷,刘老爷让姑娘们写字,大姑娘用的右手,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模样!”翠竹不高兴地说。
“什么!?用的右手?大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你都错过了,为了什么啊!”嬷嬷恨不能抢了她吃饭的碗。
“嬷嬷,我饿了,想清净地吃个饭。”枕书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嬷嬷。
“哎哟,我的姑娘喂!你怎么就这么……这么不上心啊!”嬷嬷说完就去了另一边。
“姐姐!”棋哥儿来了,他带着一篓子桃花。
“慌什么?有鬼撵着你?”枕书放下碗筷,自己接过那一篓子桃花,示意翠竹把笔拿过来,“三弟弟,这是姐姐专门为你挑的,那刘老爷是大官,想来东西也是好的,你可要收好。”
棋哥儿接过笔,仔细摸了又摸,“我听说了,二姐姐挑了珊瑚珠串,四妹妹挑了琉璃簪,给五妹妹留了一对翡翠耳环,只有大姐姐挑了笔。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为我挑的!”
他拿过去放在胸口的衣服里收好,他又说:“听说墨轩也去了前厅……”
枕书瞪着棋哥儿,一本正经地说,“三弟弟,墨轩是刘老爷亲外孙,他能不去吗?做人,不要攀比,要比就要比志气,比努力,而不是在乎比这些有的没的。你已经十六岁了,很多男孩儿像你这么大,可就在读书准备科考了,还这么不懂事儿。”
棋哥儿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姐,我知道!我有志气,在努力读书习武,我就是在姐姐这里撒撒娇嘛!”
枕书笑道:“那我还没见哪家有志气的男儿跑姐姐这里撒娇的。”
“姐,我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但是我知道母亲一定是你这样的!”棋哥儿撒娇道。
“好了,你快回去吧,试试笔怎么样。”枕书摸了摸他的头,他瘦瘦的,已经快比她高了。
“好!”棋哥儿兴冲冲地走了。
嬷嬷将饭端走,“饭凉了,我给姑娘再热热。”
枕书拦着她,“嬷嬷,不用,我饱了。”
嬷嬷放下碗,让翠竹捡走,“姑娘,你都要出阁了,棋哥儿还是这么不懂事儿。”
“嬷嬷,他不是不懂事,是只能在我这里装可怜发泄情绪罢了。”枕书喝了茶,净了口,拿出了一张写字的纸。
“只是有一件事老婆子我想不明白,就算六公子是刘老爷的亲外孙,那大夫人也不应当只让墨轩等在门口,这说出去,还不得说大夫人刻薄嫡子女?”嬷嬷将枕书的外衣退了,换了一件破点的衣服,“可怜了夫人有了一双儿女,还没享受到什么福分就……”
“嬷嬷,我们姐弟俩有着这嫡子女的身份,尚且能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嫡子女的身份没丢,大夫人就不会落得刻薄这一说法。”枕书边说边准备笔墨。
翠竹在旁边帮着她研磨,外面的云越来越重,仿佛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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