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有阶下囚

月露刚刚褪下，晨色却是依旧朦胧，甚是有点下霜的意思，此时屋内睡相混乱的王株抱着绒衾嘴支支吾吾的嘟囔两声便翻了个身，王株得梦短暂。

本身夜里睡的一向很晚，加上昨晚见识了李晴字中透出少有的于情费心，认真可爱得紧，王株心中如是鼓擂，折腾到半夜眼皮才渐渐合上，直到天色蒙亮才想起来做些肆意妄为不为人知的华胥痴梦。

王株两眼看的不真切，手上却是挨的结实，用力的眨巴了两下眼却还是觉得奇怪，怎的人是感觉紧挨着李晴的，眼中却半天没看见那张俊俏的脸，最多却也只能看见自己试探的手指，忽然感觉身体被往后推得倾斜，再睁眼定睛时便挨的太近，面若桃花，眉如墨染，眉睫摇摇，吐息颤颤。

“诶…诶，晴哥哥。”

王株脸上立马添上了红，只觉得两眼都旋幻混乱了，竟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撩拨刺激的场面，王株此时正跨坐在李晴修长有力的大腿上，两人刚才正紧抱以致王株只得看见自己摆动的双手。

李晴饱含春色的杏眼稍稍眯着，将王株脸上身上都看出薄薄一层汗雾，

“不继续了?”

王株盯着湿润上勾着轻轻动作的敛唇，微微皱眉晕眩道

“晴哥哥，我色胆包天了。”

似是预知般从梦中惊醒来，手一动弹正好捂住从鼻腔里缓缓流出的鼻血，以免从人中流下沾得枕上血迹斑斑，王株餍足一笑，手腕一偏将鼻血蹭去。

鼻血被清去后，王株轻轻吸了吸气，笑便是凝在了脸上，这般呛鼻，好像是在烧什么发出的烟味，王株抬头想看看昨夜未曾收起的每一篇，不曾想檀木台被收的干净，连墨锭都没留在台上。

王株一怔，霎时失色，随后翻身坐起，草草系上发丝，慌乱中随手抓起深衣披在身上便三四步推开屋门。

伴木门声声吱呀，一抹黄色在淡晨中显得扎眼，王株还未定睛便被烟火味熏得抬手遮目，

只是用不着着目下去，王株已经嗅到被焦味盖得差不多的特殊笔墨味，已经感到手发凉地颤震不止，心跳的利害，恨的麻木，每一片发烫泛红的纸灰，若年少懵懂青涩细语般浮现。

“小狐狸，你瞒了朕快两年了，朕擅作主张帮你忘个干净，爱卿不会怨朕吧，既然爱卿也有龙阳之癖，跟朕也没两样，何必如此厌恶朕。”

青烟消去，皇帝挑开轻轻晃动的玉旒，脸色发黑的依稀可见，只是一愣后表情不知怎的变得饶有兴趣的样子，起身几步向一时失语的王株走去，

王株惊得连退几步，不料后脑吃痛撞在了立柱上，回神时被皇帝拿住下巴，

“小狐狸，真是立朕愉悦，朕还从未见过你这副…”

王株抽手啪的一声打掉了皇帝还沾着灰星的指尖，此时的王株眼边被愤恨逼得发红，眼中也是泪光泛泛，脸上一高一低的泪痣显得像是眼泪已经下来了，这大概就是令皇帝兴起的原因，

皇帝收回手后转了转被打出红印的手腕，脑袋被撞击后的王株清醒了不少，伸出修长的手指警告般戳在皇帝的胸口，如同狼声低吼，字字似是诛心

“若是陛下自己都作践自己是龙阳之癖，便是白活一遭，何必攀扯臣，若是中意，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岁岁相看不厌，青丝白首不离，不为爱人所爱，为龙阳之好所困心智，便是世人唾弃之龙阳。”

王株语罢便恢复冷淡着推开站在原地的皇帝，上前拾起残留的纸页藏进了衣襟，闷声不语的整理几下衣冠，便带着栓在宫门上护主汪汪吠个不停的小狗冲出了殿门，

不久后，候在宫门外的皇宫御兵从王株利落的眼神中得知计划可行了，只两年，宫中正兵大统为武士，御前全为王株提拔，只为不未成文的一句三年之约，疼也罢，辱也罢。

此时留在殿门口的皇帝左右渡步后如何也无法解去心中烦躁，本以为王株被揭露有不堪的癖好后便无计可施，却被正中下怀，甚至都有一刻是在细细品味王株听着清醒绕梁的纯情所言，

皇帝回寝殿后，看着不再同王株殿里果树香甜的院中，第一次感到不解眉头，再踏进寝卧门框，低眼皱眉望着慢慢凑上缠上衣襟的几个发媚的男宠，是他先前特意挑着某个五官有微微像王株的长相召来的，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挥手扇开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冷笑道

“东施效颦，次品至极。”

望着跪成一排的次品，皇帝恍惚着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托哪张脸有的福了，王株最早入眼好像也是因为像一个故人，只是他太过特别以至于无法成为什么人的附属品，“滚。”皇帝慌忙压下心中忆往，在他当上皇帝前的事都不值一提。

宫中搭起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王株落席台下笑眯眯地叫好捧场，只听旁边侍卫覆耳细语，王株睁开凤眼，轻笑道

“开始唱好戏吧?”

闻圣驾临后，王株扭头陪笑道

“陛下，晌午是臣失态了，想着给陛下请个戏来解闷，望君恕罪。”

皇帝眯眼笑盈盈答应道，落座后戏便呛呛地开幕了，王株从始至终在戏声中笑意不下，皇帝的脸色却相反着暗下的迅速可见，脸上更是青筋涨起，

“陛下，你看这戏多妙啊，这可是民间相传很久的故事了，两个皇子荒唐的相爱了，先帝驾崩后理应是那个年长的皇子作为嫡子继承皇位，但是却在与皇弟行那般不轨时被刺死了，结果那个年少的皇子当上皇帝了却又失心荒诞度日，真是可悲的故事。”

语罢王株侧头看着皇帝笑道

“陛下，怎么戏里的皇帝也是姌氏啊，真是好巧，您不也…”

“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皇帝圣颜大怒，揪起王株衣领便按在了发凉的大理石板上，

“我不用你。”

王株眸中寒光铮铮，抽起腰后绑住的短刀便反手往白净的脖颈上挥去，皇帝心中一急，束缚王株的手便松开去拦刀，这时王株便奋力一蹬，翻身将刀抵在了皇帝脖上，一套让人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侍卫相视一看，皇帝贴身宦官急得大喊救驾，其中一个看着清秀的侍卫小声对宦官嘀咕道

“公公，这个武士您也知道，身手厉害得很，我们不敌他，再者这伤了刮了皇帝也不知道怎么罚咱呢，不如带我们去找能换皇帝命的人。”

宦官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侍卫说的话也不细想就慌着带这面生的侍卫去了不远的暗阁里，只僵持了一刻，王株寻了快两年的阿姊便出现在了眼前，

“陛下你也敢威胁，王株，你的家姐王玉栖可在这，注意点。”

“谁让你们把她架来了！”皇帝大怒，奈何脖上的刀刃逼的更紧了，

“阿株！杀了他！阿姐不会让自己成了你的累赘！”王玉栖两眼泪光淋漓，与许久未见的阿弟四目相对，眼泪便流得更厉害了，这次连告别都来不及，只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玉栖含毒咬舌自尽。

皇帝见王玉栖真真切切的倒在地上后，只觉喉中温热，似是鲜血淋漓，皇帝只觉得不可思议，怔怔道

“小狐狸，你敢…你真敢…”

皇帝探到王株还没下死手，刀刃刚破皮肉几分，便用力捏住王株握刀的手腕，王株脱力，刀便飞出几寸开外，再回手抽中腰后长刀刀柄时，已经被侍卫用刀架住，

“把王株的武器都收了，关进他的寝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处置。”

皇帝接过刚刚传来的御医给的止血纱布，按着深长的刀口，冷冷道。随之便几步离去满地狼狈。

王株见人走后，便轻巧抬头看着清秀的侍卫，轻动唇语道：“师-弟，阿-姊-今-晚-出-宫。”

夜澜人静时，便似有双燕飞出琉璃瓦墙，一双纤细的手将深色斗篷摘下，王玉栖微微消瘦却还精致的脸上不见作戏时的血污，

“真是苦了阿株了，还得苦等一年，下个寒冬，我要了皇帝的命。”说罢便翻身与夜夜思念的夫君共骑踏霜去。

“师兄，为什么不就在今日杀了皇帝。”

烛下正擦着刀的王株与师弟交谈着，王株被问得一愣，随后作思考状将食指放在脸边

“其实我也有想着当场就杀了他啦，但是如果早早就把仇一个人报了，那晴哥哥来了怎么泄愤呢？”

“晴师兄说是见字如面，可是如今都被毁了，还怎么见字如面。”

“嘿嘿，我和晴哥哥的见字如面肯定也不止看了字才入面嘛，夜阑卧听雨打蕉叶，风也为晴郎，雨也为晴郎，露也为晴…郎……”

“师兄，别难受，擦擦眼泪。”

“我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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